沈言把最后一块腊肉塞进背包时,小黑“喵”了一声,用头蹭着他的裤腿。窗外的天刚蒙蒙亮,四合院还浸在寂静里,只有远处传来几声鸡鸣,撕破了黎明前的昏沉。
他没跟任何人告别。
前几天在院里闲坐时,随口跟一大爷提了句“想去关外采点山货,听说那边的人参不错”,老爷子只叮嘱他“路上小心,关外冷,多带点衣裳”,没多问。院里的人都知道他性子独,偶尔出门十天半月很寻常,没人会往别处想。
只有沈言自己清楚,这趟不是采山货。
在四合院待得久了,烟火气是暖,却也磨掉了些心气。那些吵吵闹闹的日常像层温水,泡得人渐渐发困。他骨子里那点属于“过客”的疏离,总在夜深人静时冒出来——他不属于这里,至少,不止属于这里。
去东北,是临时起意,也像是蓄谋已久。
他想去看看更广阔的天地,看看冰封的江河,看看林海雪原。也想试试,离开这四九城的方寸之地,自己能不能活得下去。至于出境,不过是个模糊的念头,走到哪算哪,总比困在原地胡思乱想强。
背包里塞得满满当当。空间里的干粮、药品、厚实的棉衣,还有给小黑备的猫粮和一个折叠猫笼。他没带太多累赘,一把磨得锋利的短刀藏在靴筒里,这是路上唯一的武器,也是最后的依仗。
锁好小院的门时,沈言回头看了一眼。葡萄藤的枯枝在风中摇晃,廊下的红灯笼蒙上了层薄灰,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却又好像少了点什么。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胡同,脚步轻快,像要甩掉什么牵绊。
小黑缩在猫笼里,透过网格好奇地打量着外面的世界。马车辘辘驶过,挑着担子的货郎吆喝着走过,早起的妇人在井边打水……这些熟悉的烟火气,渐渐被抛在身后。
出了城,路就难走了。
官道上坑坑洼洼,积着上一场雨留下的泥水,马车驶过,溅起半人高的泥花。风也硬了起来,刮在脸上带着疼,像是在提醒他,离开安乐窝的日子,不好过。
走了两天,就遇上了麻烦。
那天傍晚,沈言在一处破败的山神庙落脚。庙里到处是蛛网和灰尘,墙角堆着些干草,勉强能遮风。他刚生起篝火,打算烤个馒头,就听见庙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里面有人吗?借个火!”是个粗哑的男声,带着股不怀好意的腔调。
沈言没吭声,握紧了靴筒里的刀。小黑似乎察觉到危险,在笼子里弓起身子,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警告声。
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进来三个汉子,个个面黄肌瘦,眼神浑浊,手里拿着木棍和砍刀,嘴角挂着贪婪的笑。为首的是个独眼龙,盯着沈言的背包,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小哥,看着面生啊,从哪来?”
“路过。”沈言的声音很平静,目光落在他们手里的武器上。
“路过?”独眼龙笑了,露出黄黑的牙齿,“巧了,我们哥仨也在这儿‘路过’。小哥看着挺富态,不如把背包里的东西分我们点?大家都是混口饭吃,别伤了和气。”
沈言没动,只是把猫笼往身后挪了挪:“里面没什么值钱的,都是些干粮和衣裳。”
“有没有,得我们说了算!”旁边一个瘦猴似的汉子不耐烦了,挥着砍刀就冲过来,“识相的就自己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沈言侧身躲过,顺手从篝火里抽出一根烧得通红的木棍,劈头盖脸砸过去。瘦猴没料到他动作这么快,惨叫一声,捂脸倒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扑灭脸上的火,半边脸已经焦黑。
独眼龙和另一个汉子愣了一下,随即目露凶光,一起扑了上来。沈言没慌,手里的短刀不知何时已经出鞘,寒光一闪,先避开独眼龙的砍刀,刀刃在他手腕上轻轻一划。
“啊!”独眼龙惨叫着扔掉刀,捂着流血的手腕后退,眼里满是惊恐。
另一个汉子吓得腿一软,手里的木棍“哐当”掉在地上,转身就想跑。沈言没追,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滚。”
汉子连滚带爬地冲出庙门,连受伤的瘦猴都顾不上了。独眼龙也想跑,被沈言喝住:“把你的刀留下。”
他哆哆嗦嗦地解下刀,扔在地上,抱着手腕狼狈地逃走了。
庙里只剩下沈言和地上呻吟的瘦猴。沈言走过去,看了一眼他焦黑的脸,心里没什么波澜。这世道,人饿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不杀他们,是还没被逼到那份上,但也不会心慈手软。
“以后别再拦路抢劫了。”他丢下这句话,用脚把篝火踢灭,扛起背包,抱着猫笼走进了夜色里。
走出没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微弱的呼救声,他没回头。这世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数,旁人帮不了太多。
接下来的路,更难走。
越往北,天气越冷,草木也越发稀疏,能找到的村落越来越少,遇到的“劫匪”却越来越多。有的是三五成群的流民,有的是溃败的散兵,个个都像饿疯了的狼,眼睛里只有“食物”两个字。
沈言杀了第一个人,是在一片林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