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谁都这般……体贴入微吗?】
【那柳文清有什么好?胆小如鼠,毫无气概!】
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在他脑中盘旋,让他觉得胸口发闷,连带着看慕容玉那温和的笑容都觉得格外刺眼。他甚至忘了去思考,慕容玉刚才那“手滑”甩出的墨汁,时机和角度为何会那般精准。
接下来的宴会,宇文渊的脸色比刚才更冷了,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想来敬酒的大臣们都望而却步。他的目光时不时地瞟向慕容汐的方向,只见那家伙又恢复了那副低眉顺眼记录的样子,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偶尔,他会抬起头,与对面席位上一位看似普通的官员交换一个极其短暂的眼神。
【他又在搞什么鬼?】宇文渊心中的疑虑和那股莫名的烦躁交织在一起,让他坐立难安。
就在这时,殿中的表演换成了柔美的江南丝竹,一群身姿曼妙的舞姬再次翩然入场。或许是之前的筚篥太过刚硬,这柔婉的乐曲和舞姿让人心神放松。一名捧着酒壶添酒的宫女,在经过北狄使团席位时,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惊呼一声,手中的酒壶脱手,朝着呼延灼的方向摔去!
呼延灼反应极快,侧身躲开,酒壶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酒液溅了他一身。
“混账!”呼延灼本就因为刚才的事情憋着火,此刻更是勃然大怒,一把抓住那吓得跪地求饶的宫女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没长眼睛的东西!”
宫女疼得眼泪直流,连声求饶。
负责宴会秩序的侍卫立刻上前,但面对暴怒的北狄副使,也有些束手束脚。
宇文渊眉头紧锁,正要出面处理,却见慕容汐再次站了起来。这一次,他没有再用“手滑”之类的借口,而是直接走到呼延灼面前,拱手一礼,语气不卑不亢:
“呼延大人息怒。此女不过一时失手,并非有意冒犯。大人远来是客,何必与一个无知宫人一般见识,失了气度?不如由在下代她,向大人赔个不是。”
说着,他竟真的躬身行了一礼。
呼延灼看着眼前这个三番两次坏他好事的“文书”,怒火更炽,但对方言辞恳切,姿态放得低,他若再纠缠,反倒显得自己小气。他死死盯着慕容汐,半晌,才冷哼一声,松开了宫女的手腕。
“看在你的面子上,罢了!”他恶声恶气地说道,目光却如同毒蛇般在慕容汐脸上逡巡,带着一丝探究和……更加浓厚的兴趣?
慕容汐仿佛没看到他眼中的恶意,再次行礼:“多谢呼延大人海涵。” 然后示意那吓得魂不附体的宫女赶紧退下。
他转身欲回到自己的座位,在经过宇文渊席位前方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极快地用口型对宇文渊说了两个字:
“小心。”
随即,便若无其事地走了回去。
宇文渊心中猛地一凛!小心?小心什么?是小心呼延灼的报复?还是……这场宴会本身,就有更大的阴谋?
他看着慕容玉从容落座的背影,再回想他刚才挺身而出维护柳文清和宫女的举动,心中那股莫名的酸意似乎被一种更强烈的担忧和疑虑所取代。
这家伙,明明自己身处险境,却还有心思去管别人的闲事?而且,他刚才那声“小心”,分明是察觉到了什么!
宇文渊的目光再次锐利地扫过全场,尤其是北狄使团和那几个与慕容玉有过眼神交流的官员。他感觉一张无形的网,似乎正在这歌舞升平的宴会之下,悄然收紧。
而慕容玉,仿佛就是那个站在网中央,既像是猎物,又像是……执网人的人。
这场国宴,果然不会平静收场。而他的心,也因为那个青衫身影一次次出乎意料的举动,和那声无声的警告,彻底乱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