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绝不容许发生的。
珍鸽轻轻关好窗户,隔绝了外界的寒意与喧嚣。她重新坐回炕沿边,却没有立刻拿起针线。油灯的光芒在她平静无波的脸上摇曳,投下深邃的阴影。
她不需要做什么激烈的对抗,那并非“尚意随风”之道。风无形无质,却能穿石绕山;水至柔至弱,亦能滴穿坚岩。对付这等阴邪之术,破解之道,往往就在其本身。
那符箓以恶念为柴,以邪气为火。而恶念与邪气,最惧者,无非至纯至正之力。
珍鸽缓缓伸出右手,食指在虚空中极其轻柔地划过。没有光芒万丈,没有风云变色,只有一丝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的、纯净温和的气息,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又如同晨曦破晓的第一缕微光,自她指尖流淌而出,无声无息地融入周遭的空气之中。
这气息并非针对那远在赵家的符箓灰烬而去,而是如同一种无形的净化场,悄然笼罩住她自身、这间小屋,以及其中安睡的老蔫和随风。它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立于煌煌正道、不染尘垢的宣告。任何企图侵袭此地的阴邪之力,在触及这层无形屏障时,都将在其至纯至正的本质面前,如同冰雪遇上烈阳,自行消融瓦解,甚至……反噬其主。
这便是“尚意”之力的高阶运用,不争不斗,而邪祟自辟。
做完这一切,珍鸽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底那丝锐利的金芒缓缓隐去,重新恢复了平时的温润平和。她重新拿起那件小夹袄,捏起针,引上线,继续之前未完成的缝补。针脚细密均匀,一如她此刻的心境,仿佛刚才那场发生于无形之中的、与阴邪术法的短暂交锋,不过是夜风吹过窗棂,未曾留下丝毫痕迹。
只有她自己知道,苏曼娘那费尽心机、承载着最恶毒诅咒的符灰,从它被那至纯气息“标记”并排斥的那一刻起,其性质已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它依旧存在,依旧被苏曼娘视若复仇的利器,但其内在的邪毒之力,已被悄然“净化”了大半,更留下了一道极其隐晦的“回响”印记。
若苏曼娘心存一丝良善,就此罢手,这印记将随风而散,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但若她执迷不悟,定要将这符灰用在珍鸽身上,那么,这道“回响”便会如同照妖镜,将她自身的恶念放大,并悉数反弹回去。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风随人意,亦辨清浊。
珍鸽缝完最后一针,低头轻轻咬断线头。炕上,小随风在睡梦中咂了咂嘴,翻了个身,睡得愈发香甜。窗外的夜色,依旧浓重,但在这间小小的平房里,却只有一片安详与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