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间的传闻,如同春日里飘飞的柳絮,看似轻飘飘无所依凭,却总能无孔不入地钻进每一个角落。关于火葬场老蔫家那个“邪门”小子陈随风的种种离奇说法,非但没有随着时间平息,反而在好事者的添枝加叶下,愈发绘声绘色,衍生出诸多版本。
有说他是阴司判官转世,故能震慑禽畜;有说他是山中精怪托生,自带驭兽之能;更离谱的,则将他与近来苏曼娘莫名缠绵病榻之事联系起来,暗指是这“小妖孽”暗中作祟,克了赵家的运势。
这些风言风语,自然也断断续续地飘进了老蔫和珍鸽的耳朵里。
老蔫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每日里该去火葬场当值便去,该回家修补家什便修补,只是出门时,那总是微微佝偻的腰背,似乎挺直了些,面对旁人那些或好奇、或探究、或带着几分畏惧的打量目光,他也只当未见,黝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唯有那双粗糙的大手,在无人注意时,会下意识地攥紧。
他心里憋着一股劲儿,一股混杂着骄傲与护犊子的蛮劲儿。他的风儿是好孩子,聪明,心善,有点异于常人的地方怎么了?碍着谁了?那些长舌妇,懂个屁!
而珍鸽,则仿佛真的置身事外。她依旧每日操持家务,照料父子二人的起居,偶尔去秦佩兰那里坐坐,或是看看许秀娥的绣活进展。对于外界那些愈演愈烈的传闻,她从不置评,脸上也永远是那副风淡云轻的平和。只是在无人时,她看着在院子里安静玩耍的随风,眼神深处会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的微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懂。但她更相信,真正的参天大树,是在风雨中长成的。她所能做的,是为这棵小树提供一个尽可能纯净坚实的根基,至于外界的风雨,有些,需要他自己去经历和面对。
这一日,午后阳光正好,许秀娥带着新完成的一批绣品来到珍鸽家。她如今靠着珍鸽暗中的指点和牵线,绣活生意渐渐有了起色,虽仍清贫,但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愁苦已然淡去不少,多了几分属于手艺人的沉静与自信。
她刚走进院子,就看到随风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泥地上划拉着什么。许秀娥走近一看,不由得微微一愣。
泥地上画的并非孩童常见的歪歪扭扭的太阳、小鸟,而是一些极其规整、横平竖直的符号,隐约间,竟像是某种极其古老的、她从未见过的文字雏形,又像是一些蕴含天地至理的简易卦象。那些线条看似简单,组合在一起,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和谐与深邃之感。
“风儿,在画什么呢?” 许秀娥放下手中的包袱,柔声问道。
随风抬起头,见是许秀娥,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许姨。” 他用树枝指了指地上的图案,“画着玩。”
许秀娥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她虽不识得这些符号,却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一种难以言喻的秩序和美。她想起外面的传闻,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风儿认得这些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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