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院门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却又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故作清朗、带着几分讨好意味的呼唤:“佩兰?佩兰可在里面?”
秦佩兰眉头当即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脸上那因与珍鸽交谈而浮现的明亮光彩,瞬间黯淡了几分,染上了一层显而易见的烦躁与厌弃。她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杯,抿了一口,语气淡漠地扬声道:“何事?”
珍鸽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男子掀帘而入。
这男子约莫二十七八年纪,生得倒是颇为俊朗。面皮白净,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天生带着三分笑意,看人时仿佛含着情意。他穿着一身宝蓝色团花暗纹的杭绸长衫,料子考究,裁剪合体,衬得他身姿挺拔。头发用头油抿得一丝不乱,光可鉴人。手中还摇着一把洒金折扇,故作风雅。单看皮相,确是能令不少怀春少女或是寂寞妇人心动的人物。
这便是薛怀义了。
他脸上堆着精心练习过的、最能展现他魅力的温柔笑容,目光先是在秦佩兰身上流转一圈,带着恰到好处的痴缠与委屈,仿佛一只被主人冷落的大型犬。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到秦佩兰身旁的珍鸽身上时,那笑容微微一顿,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警惕。
这女人是谁?穿着如此朴素,竟能与佩兰平起平坐,在此饮茶?看佩兰对她的态度,似乎还颇为尊重?
薛怀义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对着珍鸽也礼貌性地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又将全部注意力放回秦佩兰身上,语气放得更软,带着几分可怜:
“佩兰,我前日与你说的那事……便是刘老板那边,有个极好的机会,若是能投上一股,年底分红定然可观。只是这入股的门槛,还差些火候……你看……”他搓着手,笑容里带着明显的祈求,“能否再……周转一些给我?等我赚了钱,连本带利,立刻还你!”
又是要钱。
秦佩兰心中冷笑,连眼皮都懒得抬,只盯着手中的茶杯,语气冰冷:“没有。我早与你说过,‘雅舍’有‘雅舍’的规矩,账目上的银钱,一分一厘都有用处,不是给你拿去填那些无底洞的。你那刘老板是何等人物,你自己心里清楚,莫要再提。”
薛怀义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眼底掠过一丝阴霾,但很快又被更深的讨好覆盖。他上前一步,几乎要凑到秦佩兰身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佩兰,你信我这次!刘老板路子广,这次绝对是稳赚的买卖!你如今这‘雅舍’生意是好,但终究是慢钱,若能借此机会……”
“够了!”秦佩兰猛地将茶杯顿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吓得院中几个偷眼瞧这边的姑娘都缩了缩脖子。她抬起头,目光如刀,直射薛怀义,“薛怀义,我再说最后一次,没钱!也不会再给你一分钱去挥霍!你若还想留几分体面,现在就给我出去!”
她的话说得极重,毫不留情面。薛怀义那张俊脸瞬间涨得通红,握着折扇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何时被秦佩兰如此当众斥责过?尤其是在这些他以往根本瞧不上的“姑娘”面前!一股羞愤交加的怒火直冲头顶,让他几乎要维持不住那副温文尔雅的假面。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旁观的珍鸽,忽然轻轻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清泉滴落玉石,瞬间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她并非对薛怀义说话,而是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秦佩兰感慨,目光悠远地落在院中那几株月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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