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怀义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冲出了“佩兰雅舍”的后院,那扇黑漆木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合拢,将他与院内那令他无比难堪和窒息的空间彻底隔绝。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背靠着冰凉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刚逃脱了什么洪荒猛兽的追捕。
午后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巷弄里,刺得他眼睛生疼。可他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上天灵盖,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难以抑制的冰冷和颤抖。
丢人!太丢人了!
他薛怀义混迹风月场、周旋于各色女人之间这么多年,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被秦佩兰那个他以往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当着那么多下贱坯子的面,如同驱赶苍蝇一般厉声呵斥,最后更是如同丧家之犬般狼狈逃窜!
这简直比当众扇他耳光还要让他难以忍受!
然而,比这羞辱感更强烈、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那个陌生女人——珍鸽夫人!还有她那句看似不着边际、实则字字诛心的话!
“根茎早已被蛀空……虚有其表……零落成泥……”
这几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他的心尖上,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看出来的?
薛怀义回想着刚才的情景。那个女人,穿着再普通不过的蓝布褂子,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值钱的首饰,坐在那里安静得像一幅背景画。可偏偏就是她,只用了一句话,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彻底击碎了他好不容易在秦佩兰面前营造出的可怜与恳求,更是像剥皮抽筋一样,将他内里的不堪与空虚,赤裸裸地摊开在了秦佩兰面前!
他以前不是没遇到过试图劝诫秦佩兰远离他的“明白人”,但那些人多是站在道德高处指责他吃软饭、没出息,秦佩兰听了,反而有时会激起逆反心理,觉得那些人是在嫉妒她找到了“真爱”。可这个珍鸽完全不同!她根本不提那些表面文章,一针见血,直接点明了他“蛀空”、“无根”的本质!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挑拨离间了,这简直像是……像是能看透人心!
薛怀义猛地打了个寒颤。他想起自己刚才与那女人对视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神,平静,清澈,甚至没有多少情绪,可偏偏就是那样的眼神,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闹市街头,所有的心思、算计、不堪,都无所遁形。
她看他,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倒像是在看一件物品,一件早已看清其内部结构和瑕疵的物品。那种洞悉一切的了然,比任何愤怒的斥责或鄙夷的眼神,都更让他感到恐惧。
这女人到底是谁?秦佩兰从哪里认识这么个邪门的人物?
薛怀义靠着墙壁,冷汗涔涔而下,浸湿了宝蓝色绸衫的后背。他忽然意识到,秦佩兰最近的转变,恐怕与这个女人脱不了干系!那个曾经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对他予取予求的秦佩兰,如今变得如此精明、果断、难以掌控,定然是受了这个女人的蛊惑或者说……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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