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水一般流过,冲刷着旧上海的浮华与沧桑,却也如同显影液般,将人心的明暗越发清晰地勾勒出来。苏曼娘近来只觉得这日子,是越过越憋屈,越过越心堵,如同被困在了一口日渐干涸的烂泥塘里,眼睁睁看着周遭草木葱茏,自己却只能一点点下沉,被污浊与绝望吞噬。
赵家这座曾经在她眼中代表着体面与富贵的宅院,如今只剩下一个摇摇欲坠的空壳。赵文远自那次夏布生意彻底失败后,便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整日里要么不见人影,不知在哪处赌场烟馆里醉生梦死;要么就是满身酒气地回来,将一腔无处发泄的失败与怒火,变本加厉地倾泻在她身上。拳脚相加,恶语相向,已成了家常便饭。家中的银钱早已捉襟见肘,连维持表面光鲜都变得艰难,往日里那些巴结奉承的亲戚朋友,如今见了她都像躲瘟疫一般。
而这所有的憋闷与不堪,在她听到外面那些关于秦佩兰和许秀娥的风光传闻时,便会发酵成最蚀骨的妒恨,像毒蛇的信子,日夜舔舐着她的心。
秦佩兰!那个她曾经可以随意拿捏、甚至带着几分轻视的风月场老板娘,如今竟成了人人称道的“秦经理”、“秦女士”!她那“佩兰雅舍”宾客盈门,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俨然已是上海滩一处新的风雅地标。就连以往那些对秦佩兰不屑一顾的所谓“正经”太太们,如今也以能去“雅舍”喝杯茶为荣。
还有那许秀娥!那个懦弱无能、差点沦为暗娼的穷酸寡妇,如今竟也摇身一变,成了什么“许老板”!她的绣品被那些眼高于顶的名媛贵妇争相追捧,银钱赚得盆满钵满,连带着她那小贱丫头都能穿上新衣、安安稳稳地去上学堂!
凭什么?!
苏曼娘攥紧了手中那块早已被绞得不成样子的绣帕,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凭什么她们一个个都扶摇直上,风光无限,唯独她苏曼娘,要陪着赵文远这个废物一起沉沦,在这不见天日的泥潭里挣扎?
她不甘心!她绝不甘心!
一定是珍鸽!一定是那个邪门的女人在背后搞鬼!自从她出现,一切就都变了!秦佩兰和许秀娥都得了她的“好处”,唯独自己,不仅没捞到半分便宜,反而厄运连连!
新仇旧恨,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她胸中翻滚涌动。她不能再坐以待毙!她必须让珍鸽付出代价!让秦佩兰和许秀娥也尝尝从云端跌落的滋味!
可是……该怎么办?
她枯坐在日渐显得空荡冷清的堂屋里,脑子里飞速盘算着一个个恶毒的计策。
再去寻那城南的瞎子,弄更厉害的符咒?可上次那“绝户咒”似乎并未见效(她自然不知已被反制),反而白白耗费了她一笔私房钱。而且,那珍鸽邪门得很,寻常法术怕是奈何不了她。
找人去珍鸽家闹事?砸了她的家,伤了她的儿子?可一想到珍鸽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以及上次那陈婆子莫名其妙自食其果的狼狈,苏曼娘心里就直打怵,一股莫名的寒意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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