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佩兰酒店”宾客盈门、秦佩兰于新天地中挥洒自如之际,赵家小洋楼里,那间终日窗帘紧闭、药味经久不散的卧房,却成了酝酿恶毒与嫉恨的温床。
苏曼娘的病,如同这深秋的天气,缠绵不去,时好时坏。风寒的表症似是减轻了,不再那般剧烈地咳嗽发烧,但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虚弱和那碗自饮符水带来的阴冷滞涩之感,却如同附骨之疽,牢牢盘踞在她体内,抽干她的精气,也扭曲着她的心性。她依旧大部分时间卧在床上,脸颊凹陷,肤色蜡黄,眼窝深陷,那双眼眸时而空洞无神,时而却会猛地迸射出一种混杂着痛苦、怨毒和疯狂的光芒。
赵文远自那日大闹一场后,便几乎不再踏足她的房间,整日在外奔波,也不知是真为生意焦头烂额,还是刻意躲避这令人窒息的家和床上这个日渐形容可怖的女人。偶尔回来,也是满身酒气,对苏曼娘更是连表面的敷衍都懒得维持,眼神里的厌弃几乎不加掩饰。
苏曼娘独自躺在这华丽的牢笼里,感受着生命活力一点点从这具破败的躯壳里流逝,更感受着被丈夫、被世界抛弃的冰冷绝望。她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将所有的不甘和愤怒,都转化为了对周遭一切,尤其是对那些“过得比她好”的人的刻骨嫉恨。
而“佩兰酒店”开业及其后续成功的消息,便是在这个时候,如同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心。
消息是小菊战战兢兢地带回来的。这日,小菊外出采买,听到了街面上关于“佩兰酒店”的各种议论,回来后在厨房与帮佣的张妈低声嚼舌根,那带着惊叹和羡慕的语气,不巧被出来倒水、耳朵却尖得很的苏曼娘听了个正着。
“……哎呀你是不晓得,那‘佩兰酒店’如今可风光了!门口车水马龙,进去的都是体面人!”
“真的?那个秦佩兰,还真让她搞成了?”
“可不是嘛!听说里面布置得跟西洋画报上似的,又干净又亮堂,还有好些个漂亮的绣品,据说是许秀娥绣的,可受欢迎了!连洋人都竖大拇指呢!”
“啧啧,真是同人不同命啊!想当初在‘兰香阁’……如今人家可是正经的女老板了……”
“秦佩兰……许秀娥……酒店……风光……”
这几个词如同魔咒,在苏曼娘耳边反复回响。她手中的水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人也晃了一晃,几乎站立不住。
小菊和张妈听到动静,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从厨房跑出来,看到苏曼娘面无人色地扶着门框,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们,那目光阴冷得如同毒蛇,吓得两人噗通跪倒在地。
“太太……太太息怒……奴婢……奴婢是瞎说的……” 小菊磕头如捣蒜,声音带着哭腔。
苏曼娘却没有立刻发作。她只是死死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怪异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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