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证了陈随风便是自己血脉,且是百年难遇的“神童”之后,赵文远如同一个在沙漠中濒死之人骤然发现了绿洲,那狂喜与迫切几乎要冲破他的天灵盖。他再也无法忍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立刻、马上见到儿子!将他认回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赵文远有后,而且是个了不得的后代!
他几乎是跑着回到了那栋如今在他眼中愈发显得死气沉沉、晦气冲天的赵家小楼。他甚至没有多看床上那个形销骨立、眼神怨毒的苏曼娘一眼,径直冲进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套他自认为最体面、料子最好的藏青色团花缎面长袍换上,又对着镜子仔细梳理了头发,试图抹去连日酗酒带来的颓唐之色。
镜中的自己,虽然眼底依旧带着血丝,面色也有些虚浮,但换上新衣,整理过仪容,总算有了几分往日的派头。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挤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喃喃道:“文远啊文远,你的好日子,就要回来了!只要认回儿子,一切都会不同!”
他揣上钱袋,那里面的银钱已不似往日丰厚,但他还是咬咬牙,取出几块品相不错的银元,准备作为“见面礼”,或者说是“赎买”的定金。他要让珍鸽和老蔫看看,他赵文远依然是那个有钱有势的赵老板,跟着他,儿子才有大好前程!
怀着这样混杂着激动、贪婪和几分虚张声势的心情,赵文远再次踏上了前往火葬场的那条路。这一次,他的脚步不再像上次那般仓皇和犹豫,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急切与笃定。他仿佛已经看到儿子扑进自己怀里,甜甜地叫“爹爹”,看到周围人羡慕敬畏的目光,看到自己凭借着这个“神童”儿子东山再起,将那些看不起他、催逼他的人都踩在脚下!
越靠近那片区域,他的心就跳得越快。空气中那股特有的、混合着烟灰和消毒水的气味,此刻闻起来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作呕,反而带着一种即将收获的芬芳。他无视了路边那些闲杂人等投来的诧异目光,昂着头,挺着胸,径直来到了那扇熟悉的、紧闭的院门前。
他停下脚步,再次整理了一下衣袍,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既威严又带着几分身为父亲的“慈爱”与“愧疚”。然后,他抬起手,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用力地、带着某种宣告意味地,叩响了门环。
“咚!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弄堂里回荡,也敲在了院内每一个人的心上。
院内,老蔫正拿着斧头在劈柴,闻声动作一顿,眉头瞬间拧紧,脸上露出了极其厌恶的神色。他甚至不用去开门,光听这敲门的气势,就知道来者是谁——那个阴魂不散的赵文远!
珍鸽正在屋檐下教随风辨认几种草药的特性,听到敲门声,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院门,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的到来。她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低声道:“风儿,先进屋去。”
随风眨了眨黑亮的眼睛,似乎感受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但他没有多问,只是乖巧地点点头,迈着小步子走进了屋里,却还是忍不住躲在门帘后,露出一双好奇的眼睛向外张望。
老蔫扔下斧头,大步走到门后,却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隔着门板,瓮声瓮气地低吼道:“谁?!”
门外传来赵文远那刻意拔高、带着几分虚张声势的声音:“老蔫!开门!是我,赵文远!我来看我儿子!”
果然是他!老蔫心头火起,猛地拉开门闩,将门拉开一条缝,他那魁梧的身躯如同铁塔般堵在门口,眼神凶狠地瞪着门外的赵文远,毫不客气地骂道:“你怎么又来了?!滚!这里没有你儿子!”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