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挤你?为什么排挤你?”文远根本不听她的解释,厉声打断,“是不是因为你处处与佩兰、秀娥为难,人家不接你的招,你就把火撒到别人头上?我告诉你曼娘,佩兰的酒店如今连知府大人都青睐有加!秀娥的绣品,连巡抚夫人都开口称赞!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她们斗?你拿什么跟人家斗?拿你这张惹是生非的嘴吗!”
这番话如同最锋利的针,狠狠扎进了曼娘最敏感、最虚荣的心里。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人拿来和佩兰、秀娥比较,尤其是被文远如此贬低。她气得浑身发抖,尖声道:“是!我是没本事!我没她们会巴结逢迎!可我是你的正头娘子!你如今为了两个外人,就这样作贱我?!文远,你有没有良心!”
“正头娘子?”文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神里的讥诮几乎要溢出来,“好一个‘正头娘子’!我问你,岳父大人那边近来如何?你可有收到什么家书?”
曼娘猛地噎住,眼神躲闪,气势瞬间矮了半截:“父亲……父亲他很好……你问这个做什么?”
“很好?”文远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我怎么听说,岳父的一位得意门生,在京城惹上了大麻烦,牵连甚广,岳父如今也是自身难保,正在四处奔走打点?这事,你知不知道?”
曼娘的嘴唇哆嗦着,脸色由白转青,再也说不出辩解的话来。这事她前几日刚收到母亲暗中送来的信,信里千叮万嘱让她谨慎行事,莫要再给家里添乱,她正心乱如麻,哪里敢告诉文远。
她这副模样,等于默认了一切。文远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头顶灌到脚底,最后一点希望也彻底破灭。他指着曼娘,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好,好得很!曼娘,你真是我的‘贤内助’啊!外面给我树敌无数,靠山眼看就要倒了,你还瞒得我死死的!你是非要看到我丢了这顶乌纱帽,带着你一起喝西北风,你才甘心吗?!”
他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看着曼娘那张失了血色却依旧带着不甘和怨毒的脸,只觉得无比刺眼。他再也无法忍受待在这个充满压抑和算计的房间里,多待一刻都觉得窒息。
文远猛地转身,不再看曼娘一眼,只留下一句冰冷彻骨的话:“从今日起,你就在这屋里好好‘静养’,没事少出去给我惹祸!外面的事,不用你操心,你也操心不起!”
说罢,他拂袖而去,珠帘被他甩得噼啪作响,如同碎裂的玉珠,散落一地狼藉。
曼娘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文远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那决绝的姿态,是她从未见过的。屋子里只剩下她和那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小丫鬟,还有满地的碎瓷和冰冷的寂静。
刚才的争吵声似乎还在梁间回荡,可那个曾经无论对错总会给她几分颜面的丈夫,已经彻底将她冷落在了这方华丽的牢笼里。她失去了牌友,失去了丈夫的耐心,如今,连最后一点表面的夫妻情分,似乎也荡然无存。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和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腿一软,瘫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