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妻”这两个字,像两把烧红的铁钳,狠狠烙在了曼娘的脑海里,让她瞬间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她被自己的想象吓住了。仿佛已经看到文远写下一纸休书,冷酷地扔在她面前;看到珍鸽衣着光鲜,在随风的搀扶下,以一种怜悯又冷漠的目光俯视着她;看到自己衣衫褴褛,被赶出文家大门,受尽世人唾弃……
“不……不可能!他不会的!他不敢!”曼娘猛地摇头,像是要甩掉这可怕的念头,声音却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为他生了儿子!他不能休了我!”
可这自我安慰,在冷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文远近日来的冷漠和限制,同僚的疏远,岳家的麻烦,以及随风突如其来的崛起……所有这些,都像是一块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也将她逼到了悬崖边缘。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赖以生存的一切——丈夫的宠爱(哪怕是虚假的)、正室的地位、娘家的依靠——都如同沙砌的城堡,正在潮水中迅速崩塌。而那个她曾经肆意欺凌的女人和她的儿子,却在不远处,建起了坚固的堡垒,并且,那堡垒还在不断升高,投下的阴影,已经将她笼罩。
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手脚冰凉。她再也顾不上去嫉恨随风考中了多少名,只剩下对自身命运的深切担忧。她在房间里神经质地踱步,眼神慌乱地扫过那些华丽的摆设,这些东西,曾经象征着她的荣耀和地位,此刻却仿佛都在无声地嘲讽着她的即将到来的落魄。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她喃喃自语,眼神逐渐变得疯狂而偏执,“必须想办法……必须阻止他们……不能让那小贱种继续往上爬……”
她想到了自己那个尚未实施的恶毒计划。对!只要毁了佩兰的酒店,毁了秀娥的绣坊,让她们失去依仗,让她们焦头烂额,随风一个小孩童,还能翻起什么浪花?珍鸽没了经济来源,还能有什么指望?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亮(虽然是扭曲的),给了她一丝扭曲的希望和动力。那恐惧,并未让她清醒回头,反而像催化剂一般,让她本就恶毒的心思,变得更加急切和不顾一切。
她再次唤来王婆子,眼神阴鸷,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之前让你找的人,怎么样了?告诉他们,价钱……可以再商量!我要他们尽快动手!越快越好!”
王婆子看着她眼中那近乎癫狂的光芒,心里打了个寒颤,却不敢多问,只喏喏应下,匆匆离去。
曼娘独自站在空旷冰冷的房间中央,华丽的衣裙也掩不住她身体的微微颤抖。窗外天色渐暗,暮色如同她此刻的心境,晦暗不明。她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要么,她彻底将珍鸽母子踩入泥泞,永绝后患;要么,她就将坠入自己亲手挖掘的深渊,万劫不复。这份深入骨髓的恐惧,让她变得更加危险,也注定了这场暗中的较量,将愈发激烈和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