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随风那边……他真的会接受自己这个“幡然醒悟”的父亲吗?珍鸽又会如何想?自己当年那般绝情,如今见儿子有出息了才回头,在旁人看来,与那趋炎附势的小人有何区别?只怕非但不能挽回,反而会更遭人耻笑,将最后一点遮羞布也扯得干干净净。
各种念头在他脑中激烈交锋,如同两军对垒,厮杀的难解难分。一会儿觉得必须快刀斩乱麻,休了曼娘以求自保;一会儿又觉得风险太大,后果难料,不如暂且隐忍,静观其变。
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在值房里坐了一上午,茶水未进,公文未批。直到午时散衙的梆子响起,他才如同惊弓之鸟般抬起头,发现同僚们早已走得干干净净,值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对着满桌冰冷的案牍。
他疲惫地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站起身,步履蹒跚地向外走去。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第一次感到如此茫然和无措。
回到府中,他依旧避开正房,径直去了书房。下人送来午饭,他毫无胃口,只挥挥手让人撤下。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权衡利弊。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下午,他派去打探岳家消息的心腹长随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让他心头更沉——岳父那位在京城的学生,果然出了大事,已被下狱论罪,牵连甚广,岳父虽未直接涉案,但奔走营救已是焦头烂额,自身难保,昔日门庭若市的景象早已不复存在。
这意味着,曼娘最大的靠山,已经摇摇欲坠。他若此时休妻,来自岳家那边的阻力,会小很多。
但同时,这也意味着,曼娘失去了最后的倚仗,她会不会因此变得更加疯狂,更加不顾一切?
文远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一座摇摇欲坠的独木桥上,前后都是悬崖。休与不休,似乎都是绝路。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进退维谷”。
他瘫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渐渐西沉的落日,那昏黄的光线将房间染上一层颓败的色彩。他感觉自己就像这落日一样,正在无可挽回地沉沦。而那个被他抛弃的儿子,却如同天边初升的星辰,光芒虽微,却带着无限的希望和可能。
强烈的对比,让他心中那份悔恨与不甘,如同野火般灼烧起来。他到底该何去何从?这摇摆不定的心,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找不到一个安稳的归宿。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做出决断,否则,不等外人动手,这内心的煎熬就足以将他彻底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