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轩!”秀娥心中一凛。那是城南一家颇有规模的绣庄,东家姓胡,生意做得大,手段也向来不怎么干净,没想到竟将主意打到了自己头上!
她看着地上抖成一团的柳姑娘,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后怕。若不是自己多了个心眼,若不是今晚恰好回来,这辛辛苦苦钻研出的独门技艺,恐怕就要被人窃取了!
她没有声张,也没有报官。她知道,无凭无据,仅凭这柳姑娘一面之词,奈何不了“彩云轩”那种地头蛇,反而可能打草惊蛇,引来更多麻烦。
她只是冷冷地对柳姑娘道:“你走吧。今日之事,我就当没发生过。回去告诉指使你的人,我秀娥的绣品,靠的是心血和灵气,不是偷几手针法就能模仿的!若再行此龌龊之事,休怪我不讲情面!”
柳姑娘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跑了。
经此一事,秀娥彻底警醒。她将绣坊内外重新整顿,重要绣品和画稿一律收好,绣制核心部分时,更是屏退旁人,独自在静室进行。对前来学艺的人,考察也愈发严格,非心性纯良、根基扎实者,绝不轻易传授高深技法。
她还与佩兰、珍鸽商议,将一些复杂绣品的不同工序分开,交由不同的、信得过的帮手完成。比如,绣一幅人物众多的画作,她只亲自绣最重要的面部和手部,其余衣饰、背景等,则由他人按她指定的颜色和针法完成。这样既提高了效率,也最大限度地保住了核心技法的秘密。
“彩云轩”那边,果然没有死心。之后又陆续派了几拨人,或以合作之名,或以重金利诱,甚至试图收买秀娥身边的小丫鬟,都被秀娥一一识破,挡了回去。
胡东家见软的不行,便来硬的。他开始在市面上散布谣言,说秀娥的绣品之所以与众不同,是用了西洋传来的古怪药水浸泡丝线,并非真本事;又说秀娥架子大,欺压同行,垄断市场。
这些流言蜚语,确实对秀娥造成了一些困扰,有些不明就里的客人产生了疑虑。但秀娥并未慌乱,她深知,真正能说话的,是作品本身。
她更加潜心于创作,不断推出令人惊艳的新作。那幅饱受争议的《细雨渔舟》完成后,被一位极有威望的退隐翰林购去,悬挂于书房,逢人便夸赞其意境深远,针法超凡,乃是“以针作画,巧夺天工”。有这位翰林的背书,那些污蔑的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而“彩云轩”模仿秀娥风格推出的几批绣品,虽形似,却毫无神韵,价格一降再降,也少人问津,反而赔了不少本钱。
几次三番下来,“彩云轩”胡东家见占不到丝毫便宜,反而惹了一身骚,这才悻悻然收了手。
经此风波,秀娥更加明白了“秘法不泄”的重要性。这不仅仅是保护自己的生计,更是对这门技艺的尊重。她将那些独创的针法、配色的诀窍、构图的巧思,都视为不传之秘,只在夜深人静时,独自记录在一本小小的、加密的册子里,预备着将来,或许能传给一个真正有缘、有德的弟子。
她的绣坊,依旧向慕名而来的人敞开,传授技础,交流技艺。但那一方小小的静室,那本加密的册子,却成了守护她艺术灵魂的最后壁垒,坚不可摧。秘法不泄,守住的不仅是一门手艺,更是一份在浮华世界中,独立而骄傲的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