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皇帝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长大了。”他说。
不是回答,却胜似回答。
“有些事,”他转回视线,看着她,“知道得太早,不是福气。朕当年能护住的,只有你。”
“那皇兄自己呢?”她追问。
皇帝没有立刻回答。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抬手,极轻地拍了拍她的肩——那动作,带着一种久违的、几乎称得上笨拙的兄长之意。
“朕走到今日这一步,”他低声道,“靠的,从来不是不知。”
这一刻,长公主终于明白。
哥哥知道。
或许并非全部,或许仍有迷雾,但至少,那条线,他从未真正放过。
她缓缓行了一礼。
“令仪明白了。”
皇帝看着她,目光深沉:“既明白,便继续走你该走的路。凤栖楼也好,别的也罢——”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恢复了帝王一贯的平稳。
“只要不越界,朕都看得见。”
这不是警告。
这是承认。
长公主转身离去时,晨光正好穿透殿门,将她的身影拉得修长而清晰。
兄妹一局,未分胜负。
可棋盘之下,那条名为“真相”的暗河,已然开始涌动。
皇帝转身,将自己喝的茶水倒尽,茶水拜祭的方向是一位女子的画像。
皇帝转过身,将案上那盏尚余温热的茶水缓缓倒尽。
清茶入盏,无声。
他所拜的方向,是偏殿壁上悬着的一幅旧像。
画中女子衣饰素净,眉目温婉,神情却并不柔弱。那是多年以前的笔法,色泽早已微微褪去,却被保存得极好,连画轴边角都未曾磨损。
皇帝立在画前良久。
“她开始查了。”他低声道,像是在陈述一件早已预料之中的事。
画中人自然不会回应。
殿内静极了,连风声都被厚重的宫墙隔绝在外。皇帝伸手,将那只空了的茶盏放回案上,指尖却在杯沿处停了一瞬。
“当年,朕也查过。”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只是在对自己说话。
“可那时,朕护不住你,也护不住留下的所有东西。”
“能留下的,只有一个真相被推迟的时辰。”
他抬眼,再看那幅画像时,目光已恢复了帝王的沉静。
“如今她既然走到这一步……”
“那条暗河,便让它继续流吧。”
皇帝转身,重新坐回御案之后,提笔批阅下一封奏折。
画像静立在晨光与阴影的交界处,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看着当年的少年,终于坐稳了这张龙椅;也看着她的女儿,开始沿着同一条血脉与疑云交织的道路,继续向前。
而这一杯茶,既是祭奠,也是默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