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在奥尔菲斯推门的瞬间剧烈摇晃,将四个人的影子撕扯成扭曲的形状投在砖墙上。
弗雷德里克嗅到空气中混杂着火药、福尔马林和某种东方香料的气味——像是檀香,但更辛辣。
“呦,大侦探,迟到了二十七分钟。”阴影里传来弗洛伦斯的声音,她正用匕首修剪指甲,刀刃在灯光下划出银亮的弧线,“说真的,我差点以为你们被坎贝尔做成矿道里的装饰品了。”
奥尔菲斯没有接话。
他的目光锁定在弗洛伦斯身旁的女子身上——她像一尊瓷器般静立在解剖台旁,黑色直发垂到腰际,双手交叠在藏青色旗袍前,指甲修剪得短而干净。最令人不适的是她的眼神——冷静得像在打量两具尸体。
“程愿。”弗洛伦斯用匕首尖指向中国女子,“你要的尸检专家。一周前刚通过测试。”
她突然咧嘴一笑:“顺便说一句,她切人比切牛排还利索。”
程愿微微颔首,动作精确得像量角器转过十五度。
“密涅瓦军工厂的焦尸已检验完毕。”她开口时带着奇特的韵律感,每个辅音都发得异常清晰,“死者并非烧死,而是自燃现象。”
弗雷德里克注意到她说“自燃”时用的是拉丁文术语,发音标准得简直像是牛津教授。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墙边的武器架,手指掠过一排手术刀的刀柄。
“自燃?”他重复道,“就像中世纪那些被魔鬼附身的修女?”
“就像磷化氢遇湿的化学反应。”程愿走向覆盖白布的解剖台,掀布的动作让弗雷德里克联想到音乐会揭幕,“尸体胸骨碎片呈现莲蓬状气孔,这是高温由内而外扩散的证据。”
她戴上一副银丝边眼镜,镜片在煤油灯下泛着冷光。
“此外,我在死者喉部软骨发现未完全碳化的结晶颗粒。”
奥尔菲斯突然上前两步,手套几乎碰到解剖台上漆黑的胸骨。
“里奥·贝克不可能掌握这种技术。”他声音里有一丝弗雷德里克从未听过的紧绷,“除非...”
“除非有人把自燃剂掺进了他的雪茄。程愿从旗袍侧袋取出玻璃瓶,里面滚动着几粒猩红色晶体,“我在现场找到了这个——印度魔鬼辣椒提取物与白磷的复合物。遇唾液即发热,三十秒内可达燃点。”
弗洛伦斯吹了个口哨:“噢,老天……可怜的老贝克,抽完最后一支烟就变成了人形火炬。”
弗雷德里克突然咳嗽起来。
地下室的霉味刺激着他的喉咙,右手小指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程愿的视线立刻锁定了他的手指。
“我想,尘肺病一类初期也会出现类似症状。”她毫无预兆地说,同时从袖中滑出三根银针,“需要我为您诊脉吗?中医比西医更擅长处理重金属中毒。”
奥尔菲斯挡在弗雷德里克面前,冷漠地横在两人之间。
“不必。”他声音轻柔得危险,“我想我们更需要关心军工厂的案子。程小姐对现场还有什么发现?”
程愿收回银针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
“起火点有七个。”她在解剖台上排出七枚铜钱,摆成北斗七星形状,“每个火源间距精确到英寸,这不是意外,是仪式。”
奥尔菲斯注意到铜钱上的铭文不是常见的“乾隆通宝”,而是某种扭曲的、像蛇类爬行般的文字。更奇怪的是,程愿摆放铜钱时,无名指和小指始终保持着不自然的弯曲——像是某种防止颤抖的职业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