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回去……
那些与奥尔菲斯并肩熬过的夜,那些在七弦会的成员们陪伴下点燃的火,那些好不容易才攥进掌心的自由——
难道要亲手将它们葬送在克雷伯格家族铺着天鹅绒的棺材里吗?
他的喉咙涌上一股铁锈味。
奥尔菲斯放下酒杯,杯底与桌面相触,发出极轻的“咔哒”一声。
他注视着弗雷德里克颤抖的肩膀,过了很久,声音轻得像在念一首摇篮曲:
“想好了吗?”
弗雷德里克的指节攥得发白,喉结滚动了几次,却没能挤出半个音节。
奥尔菲斯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对方紧握的拳头。
他的掌心还残留着白葡萄酒的凉意,却奇异地让弗雷德里克沸腾的血液平静了一瞬。
“我比谁都清楚……”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却字字清晰,“失去至亲是什么滋味。”
弗雷德里克猛地抬头,银发凌乱地散在眼前,泛红的眼眶里盛着破碎的光。
“所以,无论你做什么选择——”奥尔菲斯抬手,拇指轻轻擦去他滚落的泪水,“我都不会阻拦你。”
“哦,除了自暴自弃。”他补上一句,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笑。
“我……不能丢下母亲……但……”弗雷德里克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下一秒,他猛地起身,撞翻了椅子,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向奥尔菲斯。
“对不起……对不起……”他跪坐在地上,死死抱住对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泪水浸透了奥尔菲斯的衣领,“我选不了……先生……我选不了啊……”
奥尔菲斯轻轻环住他颤抖的身体,掌心一下一下地抚过他的后背。
“谁说你必须要选择呢?我可以陪你去。”他低声说,声音温柔却坚定,“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窗外,一只知更鸟落在窗棂上,歪头看着这一幕。
它的羽毛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银白,像是某个逝去之人的祝福。
“真的……?” 弗雷德里克从他怀中抬起头,银白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像被雨水打碎的蛛网。
泪珠悬在末端,将落未落。
“真的。” 奥尔菲斯用指节轻轻蹭过他的脸颊,触到一片冰凉。他的拇指停在对方颧骨上,那里好像有一颗极淡的痣,像是乐谱上一个被遗忘的附点。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弗雷德里克张了张嘴,喉间溢出一声哽咽。他猛地别过脸去,额头抵在奥尔菲斯肩上,像是要把自己藏进对方的阴影里。
“别跪着。”奥尔菲斯托着他的手肘将人拉起,掌心擦过对方绷紧的小臂肌肉。“我听说你小时候在琴房跪了三小时,第二天连踏板都踩不稳,你忘了?”
弗雷德里克站起来时踉跄了一下,手指却仍固执地勾着奥尔菲斯的后颈。他们的影子在晨光中交叠,在地板上拖出一道长长的、颤抖的痕迹。
奥尔菲斯叹了口气,替他抚平衣领上被泪水浸湿的褶皱。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乐器。“先吃饭。”他拍了拍弗雷德里克的手背,“凉了的煎蛋比克雷伯格家族更让人难以下咽。”
窗外,知更鸟振翅飞走,带落一片羽毛,正飘在拆了封的火漆印信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