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您给评评理!”李道明举着从藤上新鲜扯下的南瓜蒂,梗子还冒着汁水,“我家这南瓜蒂是啥样,大家伙都看看!这家人屋角的南瓜,蒂巴是不是跟我手里这个对得上?”
他还真凭这法子揪出了两家。都是一个村的,面子上十分难堪。村书记和大队长当着面狠狠训斥了那两人,虽然赔不了多少,但总算刹住了这股歪风,偷盗的事少了许多。
那些年,村里想养狗看家也难。上面防狂犬病,组织了“打狗队”,挨家挨户清查。人穷志短,打死的狗大多被村民分食了。一天,廷秀正在家“哐哧哐哧”地剁草喂鸡,一条瘦骨嶙峋的黑狗突然窜进来,一头钻进了床底,吓得她尖叫一声。她怕狗,赶紧关上门,小跑去找哥哥廷和。
等廷和赶来,天已擦黑。他二话不说,抓起门口的锄头,对着床底就是一下。夜里,他剥了狗皮,给妹妹留了一条肉多的后大腿,提着剩下的肉走了。廷秀看着地上那滩暗红的血迹,眼前总是晃动着黑狗钻进来时那惊恐又可怜的眼神,心里堵得难受,那腿狗肉,她抹上盐,吊在柴灶上方湫了起来,后来李道明回来才把狗腿给炖来吃了。
远在西昌的大女儿廷慧,始终记挂着妹妹。她偶尔会写信来,除了问候母亲的,也会在信里说说城里的见闻,嘱咐妹妹“妇女也要顶起半边天,不能光围着锅台转”,有时也会隐晦地提醒她“思想要跟上形势”。廷秀每次看完信,都会小心折好,藏在卧室斗柜最底层的衣服下面。
有一次,李道明回家找衣服,无意中翻出了这些信。他捏着信纸,脸色黑沉沉的,当晚就对廷秀发了脾气:“你少跟你那个大姐来往!她在城里学了满脑子洋派,说的话都不对味儿!别让她把你带坏了!”
廷秀低着头,没敢争辩,只是默默地把信收好,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姐姐的信,是她灰扑扑的生活里,唯一能窥见外面世界的一丝缝隙,如今,这缝隙也要被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