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明周淳不仅在执行,更开始在思考方法了。
“是,试点。”
周淳受到鼓励,话语也流畅起来,“可选一问题突出、然其乡绅势力并非铁板一块之乡,先行清丈。”
“比如这清河乡,赵家虽势大,但其内部也非铁板一块,且近年来与其他几家为争水械斗,积怨颇深。或可借此分化……”
他指着鱼鳞册上清河乡的区域,将自己多年来观察到的宗族矛盾、利益纠葛细细道来。
这些藏在故纸堆和风闻之下的细节,是任何卷宗上都看不到的,却往往是破局的关键。
“好一个分化瓦解!”
陈恪抚掌,眼中精光闪动,“周主簿深知本地情弊,此策甚妙!以点破面,既能积累经验,亦可观望各方反应,避免全面树敌。”
他越看周淳越是满意,这位老主簿并非庸才,只是被这官场磨平了棱角,一旦给予信任和方向,其多年积累的经验和智慧便能发挥出来。
“那依你之见,这试点之事,由谁牵头最为稳妥?”
陈恪将问题抛了回去,这是在进一步考验,也是真正的授权。
周淳沉吟片刻,抬起头,目光坚定:“若大人信得过,下官愿往!”
陈恪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周淳的能力和忠诚经过这几日观察,已初步得到验证,但他毕竟是文弱书生,此去乡里,面对的可能不只是文书工作。
“清河乡情况复杂,赵家未必会束手就擒”。
陈恪提醒道,
“你此去,或有风险。”
周淳坦然道:“下官明白。”
“然则,下官在青州二十年,对此地人情地理还算熟悉。”
“且下官一老朽,无足轻重,由下官先去试探,纵有闪失,亦不至动摇大局。”
“大人可稳坐县衙,统筹调度。下官……愿为大人前驱!”
这番话,已是将自身安危置之度外,完全站在陈恪的立场上考量。
陈恪心中触动,起身走到周淳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
“周主簿有此胆识,本官岂能惜身?此事便由你牵头!”
“本官会给你派一队可靠衙役护卫,并授予你临机专断之权!”
“记住,安全第一,事若不可为,暂退亦可,一切由本官为你做主!”
“谢大人!”
周淳深深一揖,心中豪情顿生。二十年蹉跎,今日方觉这身官袍,有了些许分量。
不过,此事还需周密计划。
陈恪扶起他,回到桌案前。
“人员挑选、丈量标准、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阻挠甚至暴力抗法,都需细细推演。”
“这几日,你我先拟个章程出来。”
“下官遵命!”
灯火下,两人再次伏案,对着舆图和鱼鳞册,低声商议起来。
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书房内的灯光却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这一次,不再是上官与属下的问对,而是志同道合者,为了一个共同目标而进行的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