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沈括:“沈主事,立刻着手,将所有证言、证物、文书、数据进行最终汇总、分类、编目。制作一份总览性的《三地试点危机真相证据汇编》,重点突出:一、三地具体违法事实与证据;二、资金、人员、指令的关联网络图;三、指向京城核心人物的关键线索与证言。要做到条理清晰,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徐侍讲,”他又看向徐谦,“你立刻以核查组名义,草拟公开奏疏《论新政试点之得失与构陷之祸》。奏疏分为三部分:第一,客观陈述试点遇到的真实困难和我们已采取的改进措施(用数据说话);第二,详述此次三地‘巧合’变故中的众多疑点,引导读者思考;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明确提出我们的核心观点——此次危机,非新政本身之过,乃既得利益集团恐新政损害其特权,而精心策划的、有组织的构陷与反扑!措辞要有力,逻辑要严密,但暂不直接点名寿宁侯等人,只作暗示。我们要用这篇奏疏,在朝野间,先下一城!”
徐谦眼中精光一闪,重重点头:“下官明白!此疏当如投枪匕首,直指要害!”
“裴大人,顾大人,”陈恪最后吩咐,“你们二人,负责将《证据汇编》秘密誊抄、封装。正月初三,陛下开印第一日,我要你们亲自将这份汇编,通过冯保公公,直呈御前!同时,徐侍讲的公开奏疏,也在同一日,通过通政司正常渠道递上!”
“大人,”顾恺之有些担忧,“正月初三就递?是否太急?对方若狗急跳墙……”
“就是要让他们措手不及!”陈恪斩钉截铁,“年节期间,是他们最松懈,也是以为我们最不可能行动的时候。我们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打他们一个时间差!等他们反应过来,证据已经摆在陛下案头,公开奏疏也已引发朝野议论,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中了!”
他环视众人,声音沉肃:“诸位,一个月苦战,生死搏杀,成败在此一举!《证据汇编》是我们的底牌,公开奏疏是我们的宣言。我们要用事实和数据,在陛下面前,在天下人面前,揭开这张黑网,为新政,杀出一条血路!”
“是!”众人齐声低应,疲惫的脸上焕发出决死一战的神采。
窗外,零点的钟声敲响,爆竹声骤然密集,烟花在夜空中绚烂绽放。
旧岁已除,新年已至。
而一场决定帝国吏治未来走向的终极风暴,也即将随着新年的第一缕曙光,轰然降临。
修订馆密室内的灯火,彻夜未熄。沈括的手指在算盘和图表间飞舞;徐谦的笔尖在宣纸上沙沙游走,字字千钧;裴明和顾恺之小心整理着每一份证物,仿佛在呵护最珍贵的火种。
陈恪站在窗前,望着夜空下璀璨又寂寥的皇城。手中,紧紧攥着那对从无锡千里迢迢送来的、被剪断扭曲的赤金镯子。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却仿佛能灼伤灵魂。
这不仅仅是一对镯子。这是一个信号,一个象征——再精密的伪装,再深厚的保护,也终有被斩断、被扭曲、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的一天。
铁证,已然铸成。
只待,入京亮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