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容纳两千人的礼堂座无虚席。前排是帝国最顶尖的学者、工程师、各研究所所长；中后排则是经过严格筛选的优秀学生代表和外国访问学者中的佼佼者。所有人都知道今天将有一场特殊的报告会，但具体内容，只有少数核心人员知晓。
讲台上，陈默没有穿朝服或军装，而是身着一件简洁的白色实验袍——这是科学院最高荣誉“首席学者”的象征。他身后没有复杂的图表或模型，只有一幅巨大的、深邃的星空背景图。
“诸位同仁，”他的声音通过最新式的电容话筒清晰传出，“今天，我不以摄政王的身份，而是以一名科学探索者的身份，站在这里。”
台下寂静无声。
“在过去十年里，我们共同完成了一些事情：我们让饥荒成为历史，让瘟疫得到控制，让铁路连接南北，让电灯照亮黑夜，让铁甲舰巡弋大洋，让帝国的理念传播四海。我们解决了许多前人认为不可能解决的问题。”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那些年轻而充满求知欲的面孔：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当生存不再成为第一要务，当地球的秩序初步建立，当文明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我们该用这力量做什么？”
台下有人低声议论，但很快安静。
“有些人会说：享受。用科技创造更舒适的生活，更丰富的娱乐，更长的寿命。这没有错，但不够。”陈默的声音提高，“有些人会说：统治。让帝国的疆域更广，让万民的朝贡更多，让历史书写的功绩更辉煌。这也没有错，但依然不够。”
他转身，指向背后的星空图：
“因为真正的文明，绝不会满足于在一个小小的星球上内卷。宇宙在那里，浩瀚、神秘、充满无限可能。那里有我们尚未理解的物理规律，有我们尚未发现的生命形式，有我们尚未想象的文明形态。而人类——至少是帝国引领下的人类——有责任、有资格、也有能力，去探索、去理解、去成为那个宏大图景的一部分。”
台下开始骚动，许多年轻学子的眼睛亮了起来。
“因此，我宣布，从今天起，帝国正式启动‘星际探索倡议’。科学院将成立专门的星际探索研究院，首批研究方向包括：深空通信、轨道动力学、生命保障系统、新型推进理论、以及……对地外信号的监听与分析。”
最后一句引起一阵低低的惊呼。陈默没有详说“天耳”阵列的发现，但他相信，足够聪明的人会听懂弦外之音。
“我知道，会有人质疑：这太遥远，太昂贵，太不切实际。但我要说：一百年前，我们的祖先还认为铁船不可能浮在水上；五十年前，人们还认为闪电是神灵的怒火；十年前，没有人相信信息能通过无形的电波瞬间传递千里。我们今天认为理所当然的一切，都曾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的声音充满力量：
“文明的灯塔，不能只照亮脚下的土地，更要照亮通往星空的道路。宇宙的向往，不是少数人的狂想，而是一个成熟文明必然的归宿。我们今天播下的种子，可能在我们的有生之年看不到果实，但百年后、千年后，当我们的后代驾驶飞船跨越星海，与宇宙中其他智慧握手言和时，他们会记得，这一切始于今天，始于这个礼堂，始于我们这一代人选择将目光投向摇篮之外。”
演讲结束。
短暂的沉寂后，掌声如雷鸣般爆发，经久不息。年轻的学生们站起来鼓掌，眼中闪烁着理想主义的光芒；老教授们热泪盈眶，他们毕生钻研科学，终于看到了超越凡俗的意义；就连那些外国学者，也被这种宏大的愿景震撼，第一次真正理解了帝国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不是土地，不是财富，而是文明在宇宙中的位置。
深夜，听涛阁露台。
陈默独自仰望星空。春夜的银河横贯天际，亿万星辰无声闪耀。
脚步声传来，苏瑾和影并肩走来。
“演讲很成功。”苏瑾轻声道，“年轻一代被点燃了。但内阁里还是有些议论，认为资源应该先用于巩固全球治理……”
“让他们议论。”陈默没有回头，“历史的评判，从来不看当下的得失。一百年后，没有人会记得今天内阁讨论了什么拨款细节，但所有人都会记得，人类迈向星空的第一步，是在我们的时代迈出的。”
影望着星空，忽然问：“王爷，您真的相信……有‘他们’存在吗？”
陈默沉默良久。
“我不知道。”他最终说，“但我知道，如果宇宙中只有我们，那未免太浪费空间了。而如果真有‘他们’……那么，与其在恐惧中等待被发现，不如主动走出去，在平等的——或者至少是准备好的——基础上，迎接第一次接触。”
他转身，看着两位最亲密的战友，眼中倒映着银河：
“凡世的征途，我们已经走到了终点。地球的统一、新秩序的建立、文明的引领……这些目标，基本实现了。那么，接下来呢？”
他重新望向星空，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如誓言：
“我们的下一站……”
夜风吹过，带来远山的花香和近处电报房隐约的滴答声。
星辰在天幕上静静旋转，等待着。
“……是星辰大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