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四年元月，太和殿。
新年的第一场朝会，气氛却凝重得不同寻常。丹陛之下，文武百官肃立，但目光却不时飘向御座旁那个空置了整整一年的摄政王位。御座上，十四岁的皇帝朱载堃身着朝服，努力维持着威仪，但紧握扶手的指节微微发白，显露出他内心的紧张。
司礼太监高声唱和：“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未落，殿门处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一身素色布衣的陈默步入大殿，没有蟒袍玉带，没有仪仗随从，只是简单的深灰色长衫，头发用木簪随意束起。他的出现让大殿瞬间陷入死寂，所有人都愣住了——一年前，这位权倾天下的摄政王在此交还印信，宣称“致仕还家”，从此深居简出，只偶尔在科学院露面。今日为何突然出现在朝堂？
陈默走至丹陛前，向御座上的皇帝微微躬身——不再是臣子对君主的跪拜，更像是学者对晚辈的致意。这个微小的变化，让几位老臣瞳孔骤缩。
“陛下，诸位同僚，”陈默的声音平静清晰，通过大殿精妙的声学结构传遍每个角落，“一年未见，今日前来，是要宣布两件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第一，从今日起，我正式辞去‘文正公’尊号及一切与帝国官职相关的虚衔，包括配享太庙的资格。”
殿内响起压抑的惊呼。杨廷和忍不住踏前一步：“王爷！这……这是何意？文正公之号乃陛下亲赐，配享太庙更是无上荣光，岂能……”
“首辅大人，”陈默温和地打断他，“‘王爷’‘国公’这些称号，属于那个需要集权统一、力挽狂澜的时代。那个时代，已经结束了。”
他转身，面向百官：“过去十五年，我们共同完成了一些事情：我们平息了天灾人祸，重建了秩序，打赢了全球战争，建立了新世界的规则。帝国现在拥有最强大的军队、最先进的科技、最繁荣的经济、最稳定的政体。凡世的征途，到此已经抵达终点。”
大殿内鸦雀无声，只有陈默的声音回荡：
“所以，第二件事：我将成立一个全新的机构——人类文明科学理事会。这不是帝国的官署，不是任何国家的组织，而是一个超越民族、国家、地域概念的纯粹学术与文明引导机构。理事会总部将设在西山‘观星台’，我自任首席理事。”
他抬起手，身后两名随从——都是年轻的研究员打扮——展开一幅巨大的设计图。图上是一座环形建筑群，中央是高耸的射电望远镜阵列，四周分布着实验室、图书馆、会议中心、学者公寓。图侧标题：“人类文明科学理事会总部·概念设计”。
“理事会的宗旨很简单：汇聚全人类最顶尖的智力，解决文明前进道路上最根本的问题。”陈默的声音逐渐提高，“我们不再研究如何打赢一场战争——因为我们已经证明了，在代差级科技面前，战争没有意义。我们不再研究如何统治更多土地——因为整个地球已经在一个体系之下。我们要研究的，是这些问题——”
他的手指向设计图上的标注：
“能源的终极形式——如何在可控条件下释放原子核内的能量，让一度电的成本降到现在的千分之一。”
“生命的本质与延续——如何破解遗传密码，消除先天疾病，将人类的健康寿命延长到一百五十岁以上。”
“物质的深层结构——如何操纵基本粒子，创造出强度百倍于钢铁、重量却只有十分之一的新材料。”
“信息的瞬时传递——如何让信息以光速瞬间传递全球，乃至未来传递到星空彼岸。”
“以及，宇宙的真相与人类的归宿——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地外文明是否存在？如果存在，我们该如何面对？”
每说一项，殿内的呼吸声就沉重一分。这些议题的宏大与深远，超出了传统政治的范畴，甚至超出了许多人的想象边界。
兵部尚书忍不住开口：“王爷……首席理事，这些研究固然重要，但帝国仍需治理，万邦仍需安抚，民生仍需改善。将如此多资源投入这些……虚无缥缈的领域，是否本末倒置？”
“问得好。”陈默点头，“所以理事会将完全独立于帝国财政。经费来源有三：一是全球专利授权收入——帝国十五年来的所有核心专利，理事会享有百分之五十的收益权；二是‘文明进步基金’——全球各国自愿捐助，目前已获得四十二国承诺，首年认捐额超过两千万两白银；三是私人捐赠与商业合作。”
他看向杨廷和：“内阁只需做一件事：通过《科学理事会特别法案》，赋予理事会独立法人地位、免税权限、以及在全球范围内自由招募人员、建立分支机构、开展合作研究的权利。作为回报，理事会所有非核心研究成果，将优先向帝国及友好国家开放。”
杨廷和陷入沉思。这是一笔显而易见的交易：帝国放弃对陈默最后的名义约束，换取未来科技红利的优先权。更重要的是，将这位“人间之神”的注意力从凡俗政治彻底引向星辰大海，对帝国的稳定有百利而无一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