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曹纯、于夫罗正奔逃间,忽闻前方马蹄隆隆,一股玄色旋风迎面而至。曹纯见此,心下咯噔一沉:“若来者是公孙瓒部,我等腹背受敌,凭此千余骑,必无生机!”念及此处,绝望之情油然而生。
转瞬之间,黑骑破雪至近前。未及辨清形貌,一声震耳巨吼穿风而来:“尔等可是公孙瓒匹夫之兵?”
曹纯闻言,暗忖:“听其口气,似与公孙瓒为敌,莫非是袁绍的接应兵马?”遂顶风高呼:“我等乃冀州牧麾下前驱,敢问对面是何方兵马?”
话音刚落,一骑乌骓已奔至跟前。马上大将黑盔黑甲,外罩玄袍,横矛立马,声如洪钟:“某乃幽州牧刘虞麾下燕人张飞,字翼德!奉令来援袁州牧。尔等既为友军,何以如此狼狈?”
曹纯答道:“公孙瓒兵多势众,白马义从尤为精锐。我等兵少将寡,难以抵敌,故而败走。”
张飞抚掌大笑:“哈哈哈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尔等且退至一旁,看我幽州健儿破敌!”言罢回身大喝:“儿郎们,随某杀贼!”
喝毕,张飞挺矛催马,直奔白马义从而去。风雪之中,三千幽州骑兵紧随其后,如黑潮奔涌。曹纯见张飞气势慑人,顿生胜机,稍一迟疑便传令:“调头!随幽州铁骑杀回去!”
幽州骑兵威名虽不及白马义从,此中却有缘由。前有刘焉治幽重权术轻武备,后有刘虞主政行怀柔之道,唯求守边安境,故州兵鲜少征战。然幽州乃胡汉杂居之地,鲜卑、乌桓诸部中,常有势弱难存者投效刘虞。虞待人宽厚,尽数收容,其部中精壮便入军伍。
此辈游牧健儿,天生擅骑。张飞此次驰援,所拣三千骑中,半数便是此类异族勇士。纵使无马镫相助,彼等亦能稳坐马背,甚者短时间脱手缰绳亦不坠马,骑射之术虽欠精准,然疾驰中突施冷箭,足以令敌猝不及防。
张飞率部奔至白马义从近前,长矛一举。阵中异族骑兵即刻开弓放箭,箭雨纷落。前排白马义从闪避不及,纷纷落马,阵型顿时散乱。
张飞乘隙挺矛突入,如入无人之境。幽州骑兵紧随其后,长矛齐刺,硬生生撕开一道缺口。三千铁骑顺势急冲,将缺口越扯越大。
白马义从虽遭突袭,然毕竟是精锐之师,转瞬便稳住阵脚。面对张飞这柄尖刀,彼等纷纷向两侧闪避,将阵型一分为二,避过幽州骑兵锋芒。待两军交错,便回身结阵,欲行反杀。
曹纯、于夫罗正庆幸得遇救兵,未料刚冲过敌阵,身后白马义从已重整阵型,尾随追杀而来。二人部众复又陷入被追袭之境。
张飞对此却毫不在意。自离幽州之日起,他便决意擒杀公孙瓒,在袁绍面前扬威。遂将兵马交与副将统领,自率十余亲卫,直奔公孙瓒大营而去。
风雪中兵器交鸣之声不绝,张飞闻之,料是公孙瓒与袁绍部将酣战,遂急催坐马,朝声处杀去。
至近前,朦胧间见三将厮杀,其一白马白袍,俨然白马义从装束。张飞断定此乃公孙瓒,不加细辨,挺矛便刺。
赵云正与徐晃、高览周旋,忽觉斜刺里劲风骤至。凭本能反应,复施解救公孙瓒之技,先荡开高览马槊,顺势挑动徐晃大斧,以卸来袭之力。
张飞自恃此矛出其不意,必能得手,未料赵云竟借敌斧相抗。只听“当啷啷”一声巨响,徐晃大斧正击矛尖。晃受己斧与飞矛双重巨力,腕酸虎口麻,大斧险些脱手;张飞虽承两力,亦仅战马微滞、身形一晃,厉声喝道:“好枪法!不料公孙瓒匹夫竟有此能,倒是某小瞧了!”
赵云冷哼:“何处匹夫,出言不逊!某乃赵云赵子龙,今便教你识得白马将军麾下手段!”言罢舍却高、徐二人,枪指张飞哽嗓咽喉。
张飞见赵云年少,枪势迅疾且变化多端,反倒心下大乐,挺矛相迎:“哈哈!原来你非公孙瓒!观你有些本事,今日便陪某尽兴一战!”
赵云怒其言语轻薄、不敬主公,手中加劲,连刺四五枪:“匹夫休狂!赵云今日便教你知戒!”
张飞闻“匹夫”二字,浑不在意,只觉赵云武艺高强,终遇敌手,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好小子!某便与你大战三百回合,痛痛快快杀一场!”
二人枪矛并举,酣战起来,竟将徐晃、高览晾在一旁。二将对视,皆有不忿,本是二人围战赵云,这黑甲将贸然杀出,虽非仇敌,却独占对手,视己如无物,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转瞬五六回合过,张飞力猛招沉,赵云巧变灵动;一者刚猛如雷,一者刁钻似电,杀得平分秋色,难分高下。张飞越战越酣,大呼小叫不绝;赵云则沉凝持重,默不作声,枪势却如怒潮翻涌,变化无穷。
徐晃、高览初时恼怒,待见二人交手情景,不禁大惊,自己二人合力尚难敌赵云,这黑甲莽汉竟能与之周旋。更令二人无语者,此将自始至终只称“某”,未报姓名,已与赵云斗得难解难分。
高览观望半晌,猛然醒悟,高声呼道:“张将军!待我二人助你,先擒此贼,再捉公孙瓒,共立头等大功!”
高览料其必允,孰料张飞骤拨战马,怒喝:“休要多管闲事!这小白脸正合某意,杀得痛快!莫来扰某兴致!要擒公孙瓒,你二人自去便是!”言毕,复催马杀向赵云。
张飞之言,既点醒高、徐,亦惊了赵云,二人酣战正急,若高、徐直取公孙瓒,凭其武艺,瓒必难敌。待见二将策马奔公孙瓒驻马处而去,赵云心下一惊,交手间竟有些失神,暗忖须速舍张飞往救。
赵云一分神,张飞立占上风。云欲脱身而不能,心愈焦躁,枪法渐乱。张飞见其魂不守舍,略一思索便知缘由,非但不喜,反倒兴味索然:“呔!姓赵的小白脸!某全力与你相搏,你却三心二意!纵使某一矛杀你,亦觉无味!若再不全力以赴,某便弃你而去,直取公孙瓒首级!”
赵云闻言大骇,眼前张飞武艺远胜高、徐,自己全力应对尚难占优,今高、徐袭主,心神难凝,稍有不慎便会殒命。与其如此,不如暂舍张飞,先救主公,待退敌之后,再决胜负。
念及此,赵云瞪视张飞一眼,长枪横扫逼退对手,拨马便走。张飞见其遁走,怒不可遏:“姓赵的!胜负未分,焉敢退走!速回马来,吃某一矛!”
赵云无闲与张飞纠缠,急催战马,朝高览、徐晃追去。另一侧,幽州骑兵与白马义从的追逐已演为混战。幽州骑兵本欲回师接战,恰逢曹纯、于夫罗引骑赶至。曹纯与张飞副将略作商议,决意借河西岸曹洪步兵,袭白马义从之不备,步兵虽难敌奔袭骑兵,然侧击弓射可乱其阵,待敌势稍缓,便可回师反杀。
曹纯未及与曹洪通谋,决意一赌:料洪见己遭追,必能相机而动。然曹洪却令其大失所望,早在曹纯被追向北之时,洪已率部绕开崩冰,潜至东岸河堤,遣数名斥候北探。斥候既出,洪本欲往助高览、徐晃擒公孙瓒,未及发兵,张飞已先至战场。随后高、徐脱身追瓒,赵云、张飞亦相继而去,洪遂引兵尾随,欲擒瓒立大功,以邀赏于袁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