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数日过去,敌军未至,各县援兵粮草亦杳无音讯。正纳闷间,太守府信使至,送来徐祯手书。邢道荣展信一观,始知通往泉陵之各条要道出现大批“贼兵”,七八路援兵粮草皆于半途遭夜袭,余县闻讯,已不敢再发兵。
邢道荣阅至此处,只觉脑中轰鸣,自己的调兵之计竟全然落空,两千兵马孤悬城外。更不知这些“贼兵”来历,若与武陵大军为一伙,泉陵危矣。再往下看,徐祯言泉陵恐遭偷袭,令其速领兵回城。
邢道荣又气又急,却无可奈何,只得传令拔营回师。行至十余里,忽闻两旁密林呐喊声起,一队服色奇特、言语怪异之蛮兵杀出,将大道阻断。
邢道荣见蛮兵约千余人,虽精壮彪悍,却毫无阵法,散立于道中,东一堆西一簇,当即断定此便是袭扰援兵之“贼兵”,怒喝一声,便欲挥军冲杀。
正待下令,只见林中缓缓走出一头青黑水牛,牛背上端坐一人。其人身高八尺有余,虎背熊腰,手持一件黝黑怪异兵器,背挎长弓,腰悬箭壶。身着汉家服饰,却不束发髻,披发以皮质头带拢于脑后。
牛背之人,乃沙摩柯也。自与郭靖分兵,其便引蛮兵多路设伏,截击各县驰援泉陵之兵,劫夺粮草。各县守城兵马本就寡弱,抽调之援兵仅二三百人,战力羸弱,又遭五溪蛮兵趁夜突袭,顿时溃不成军,死伤过半,哭号之声遍野。
连败数路援兵后,各县皆闻风丧胆,不敢再进,唯作壁上观。沙摩柯得讯,依原定计策,率两千蛮兵绕道泉陵以西,伏于邢道荣撤军必经之路,其志不在死战,只求拖延时间。余千余蛮兵则大张旗鼓,趋泉陵以东,以待后命。
邢道荣素轻蛮兵,见沙摩柯汉蛮难辨,手中神木槊黑丑无奇,自忖持斧可轻易胜之,遂挥斧传令,欲率军直冲敌阵。兵马方动,忽见沙摩柯举槊示意,两旁林中箭矢如雨,直射邢道荣部。
邢道荣见状大惊,挥斧拨打箭矢,急呼全军后退。此轮箭雨,其部伤亡百余人。邢道荣怒不可遏,令兵马重整阵型,安置伤兵,自催马挺斧,直取沙摩柯。
沙摩柯亦催动青牛,迎击而上。邢道荣一斧劈顶,沙摩柯以槊轻拨,卸去斧势,随即翻腕挺槊,直刺其面门。那神木槊本是古树枝桠,主枝经火烤坚硬如铁,枝杈交错,望去杂乱无章。邢道荣见黑团袭来,不敢怠慢,以斧柄架开槊锋。
二人交马再战。神木槊虽为木质,然质地密实,更兼沙摩柯自幼习练,得典韦传力之法,竟能举重若轻,使槊如百十斤兵器,威势骇人,连李虺亦曾称奇。邢道荣初以为蛮将无能,三十回合未分胜负,渐生焦躁,遂出全力,欲一斧毙敌。
岂料沙摩柯随其发力而增劲,随其提速而加急;及邢道荣力竭稍缓,沙摩柯亦放缓攻势。又斗二十余合,邢道荣斧沉力乏,只得拨马回阵歇息。沙摩柯亦不追击,收兵回营。
邢道荣喘息之际,猛然醒悟:此蛮将实乃以缠斗拖延时日,断己回泉陵之路!念及泉陵城中仅百余守兵,若遭偷袭,必难保全,顿时心惊。遂不再迟疑,抖擞精神,催军冲锋,欲冲破阻拦,回救郡治。
然兵锋刚露,林中箭雨复至,部众又折二三百人。邢道荣急令分兵入林剿杀弓箭手,孰料兵马入林不久,便惨叫连连,狼狈逃出,折损大半。邢道荣无计可施,只得孤注一掷,率余部直冲沙摩柯本阵,只求突围。
邢道荣所部虽疏于操练,然结阵自保尚有章法,残兵紧密相依,作困兽之斗,蛮兵一时难破。然落单者皆被蛮兵围杀,战局陷入胶着。
正当此时,大道尽头尘烟滚滚,郭靖闻邢道荣撤兵,已率大军全速来援。邢道荣部腹背受敌,军心大乱。更令其军崩溃者,乃郭靖所携军犬:数十只猛犬自阵侧冲出,灵巧避过兵卒攻击,窜入密集人丛,撕咬扑击。
惨叫之声四起,零陵兵阵瞬间瓦解,兵卒争相溃逃。邢道荣眼睁睁见后军被郭靖精兵冲破,蛮兵亦趁势合围,盏茶之间,部众或降或散。其心知大势已去,仅率数名亲兵拼死杀出,往泉陵奔逃。
郭靖留三营清理战场、收降俘虏,自与沙摩柯合兵一处,率军追击邢道荣,直逼泉陵。邢道荣回望身后,两千兵马仅存数人,悲怒交加,却无计可施,只得疾奔回城,再作计较。
邢道荣驰至泉陵西门,扬声大呼曰:“速开城门!吾乃邢道荣也!”呼毕回首遥望,见大道尘头大起,追兵转瞬将至。
邢道荣心急如焚,复又高呼:“追兵已近,速开城门!”连呼数声,城头寂然无声,不见一人影。
邢道荣急得团团打转。俄而,大道上两骑飞驰而来,堪堪将至。忽闻城门处 “嘎吱” 作响,似有开城之兆。邢道荣大喜,正欲催马入城,却见城中涌出数百甲士,阵形严整。军马一出城门,便分作两翼,呈弧形展开,将道荣与数名亲兵团团围住。
邢道荣惊疑未定,忽闻身后厉声喝道:“邢道荣!泉陵早破,何不束手投降!”
邢道荣闻言定睛细看,周遭甲士尽着玄甲,与那配合蛮兵之敌兵衣甲无二。至此方悟,泉陵早已被敌军分兵袭取,自己已陷重围,插翅难飞。
正是:
冀北烽烟接大荒,双枪齐举气轩昂。
蛮兵伏路摧援兵,劲旅临城破敌防。
槊舞牛背惊敌胆,犬随劲旅断逃缰。
泉陵旗易风云变,豫章声威动四方。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