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出了许显纯之后,王承恩又被召至书房。
与前面两人不同,朱常洛让王承恩坐在了下首的椅子上,还让人奉上了热茶。
“承恩,你是最让朕放心的,也是最让朕担心的。”朱常洛开门见山,“放心的是你的忠心与能力,担心的是...你要面对的不是敌人,而是瘟疫。刀剑可以杀人,也可以防身。但瘟疫这东西,却是看不见摸不着,防不胜防的。”
王承恩放下茶盏,恭敬道:“陛下教诲的是。奴婢此番回京,定当万分小心,既要防疫救人,也要保全自身。”
“光小心不够,要有方法。”朱常洛取出一叠厚厚的文稿——那是他昨夜通宵写就的,“这些是朕根据《永乐大典》中的一些古籍记载、民间偏方,再加上一些...奇思妙想,总结的防疫之法。你仔细看,不懂就问。”
王承恩双手接过,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一、隔离之法:将京师划分为三十六坊,每坊设隔离区。病患集中收治,健康者严禁出入。各区之间设栅栏,由兵丁把守...”
“二、消毒之策:所有房屋每日用石灰水洒扫;发动全城展开灭鼠运动,消灭一切老鼠,并用火烧毁,凡阴暗之处每隔三日以沸水冲洗;病患衣物、用具必须煮沸或用酒精浸泡...”
“三、尸身处置:病亡者遗体须在即可火化,不得土葬。骨灰可装坛,待疫情过后统一安葬...”
“四、通风要诀:所有房屋每日开窗通风两个时辰;病患房间需保持空气流通...”
“五、个人防护:医护者须以棉布制作面罩,罩住口鼻;接触病患后必以酒精洗手;不得直接触碰患者衣物、排泄物...”
一条条,一款款,详尽得令人震惊。王承恩越看越心惊——这些措施之周密、之科学,远超这个时代任何医书所载。
“陛下...这些法子...”
“有些是朕从《永乐大典》书中看到的,有些是民间偏方。”朱常洛含糊带过,“你不必问来历,只管照做。记住几个关键:第一,隔离是根本,宁可错隔千人,不可漏放一例;第二,消毒要彻底,酒精、石灰不惜成本;第三,尸体必须火化,这是杜绝传染的重中之重。”
王承恩郑重地将文稿收入怀中:“奴婢记下了。只是...酒精、石灰用量极大,恐难筹措...”
“朕已传令大明皇家商行,全力采购。宋应星那边也在加紧制作酒精,江南这边也缴获了数量巨大的酒精。你回京后,可先调用内帑库存,不必吝啬。”朱常洛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承恩,朕知道这差事难。你要面对的不只是瘟疫,还有愚昧、恐慌、甚至阻挠。有些人会认为火化是对死者不敬,有些人会抗拒隔离...这些,都要靠你去化解。”
“奴婢明白。”王承恩眼中闪着坚定的光,“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手段。若有阻挠防疫者,无论是官是民,奴婢都会严惩不贷。”
“好。”朱常洛欣慰地点头,“但也要注意方法。可以请高僧、道长做法事,超度亡灵,安抚民心;可以请德高望重的耆老出面劝说;可以张贴告示,讲明利害...软硬兼施,方为上策。”
他又交代了许多细节:如何组织民夫清理街道,如何设立粥棚救济被困百姓,如何调配太医分片诊治...事无巨细,一一叮嘱。
王承恩认真听着,不时提问。主仆二人一问一答,竟说了整整一个时辰。
最后,朱常洛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那是这些年来随身携带的。
“这个,你带着。”他将玉佩放到王承恩手中,“见玉如见朕。若有官员不服调遣,可出示此玉。若还不行...可先斩后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