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良没有停手,他抢过手术刀,反手将冈本雄死死地按在了一张实验桌上。桌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
“看看你周围!听听那些冤魂的哭嚎!”白良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我今天,就用你自己的工具,让你尝尝他们的痛苦!”
他举起手术刀,在冈本雄惊恐绝望的尖叫声中,狠狠地刺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白良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距离炸药引爆只剩下不到一分钟。他不再停留,冲出资料室,向着大门的方向狂奔。
外面,枪声大作。阿力的卡车已经冲到了大门口,正与门口的守卫猛烈交火。卡车的车身,已经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
白良从侧翼冲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冲锋枪,对着门口的机枪火力点就是一梭子。
正在疯狂扫射的机枪手应声倒地。
火力被压制的瞬间,阿力猛踩油门,卡车发出一声咆哮,如同愤怒的野兽,撞开了大门的栏杆,冲了出去!
白良在卡车冲过他身边的瞬间,纵身一跃,抓住了车厢的把手,翻身跳了上去。
“走!”
卡车在黑夜中狂飙。身后,是日本兵气急败坏的追击和枪声。
白良回头,看了一眼那座灯火通明的魔窟。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遥控引爆器。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
再见了,地狱。
他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万籁俱寂。
一秒钟后,一团比刚才仓库爆炸还要耀眼百倍的巨大火球,从“慈安纺织厂”的中心位置,猛地膨胀开来!
“轰——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仿佛要将整个天空都撕裂。冲击波形成的飓风,将周围的一切都掀飞。整座研究所,在连续不断的爆炸中,被烈焰和高温所吞噬,化作一片火海。
卡车在剧烈的冲击波中,都差点被掀翻。
白良站在飞驰的卡车上,任由身后的热浪扑面而来。他的身影,在冲天的火光映照下,如同一尊来自远古的复仇战神。
车厢里,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同胞,怔怔地看着身后那片火海,许多人流下了眼泪,那泪水里,有恐惧,有解脱,更有新生。
那个小女孩,也被人扶着,看着那片火光。她怀里的布老虎掉在了地上,她却没有去捡。她只是看着,看着那片焚尽罪恶的火焰,那双原本麻木的眼睛里,似乎,重新燃起了一点点微弱的光。
卡车,载着这批绝处逢生的幸存者,载着满身的弹孔和希望,冲破了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向着未知的远方,疾驰而去。
“净化”,完成了。但白良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上海的天,因为这场大火,要彻底变了。而他,以及他麾下刚刚凝聚起来的上海站,将要迎接的,是日军最疯狂、最血腥的报复。他看了一眼车厢里那些瑟瑟发抖,却又眼神明亮的同胞,握紧了拳头。无论如何,这条路,他会走到底。
特高课总部,井上一郎的办公室里,空气凝固得像一块冰。
窗外,上海的黎明正在挣扎着撕破夜幕,但那光芒却显得苍白无力,丝毫无法穿透这间屋子里的阴森与寒冷。
五条中佐,这位一向以严谨和冷酷着称的宪兵队精英,此刻却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浑身湿透,军服上沾满了泥浆和血污,一道狰狞的伤口从他的额角划过,几乎伤及眼睛。他笔直地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头颅深深地垂下,连抬眼看一下井上一郎的勇气都没有。
他身后,是两名同样狼狈不堪的宪兵,他们是“慈安纺织厂”爆炸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井上一郎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后,双手交叉,用一种审视标本的目光,冷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个人。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震惊,只有一片死寂的、深渊般的平静。
然而,五条却宁愿面对井上一郎的咆哮和鞭笞。这种平静,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他感到恐惧。他能感觉到,那平静之下,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火。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办公室里只有墙上挂钟单调的“滴答”声,每一声,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五条的神经上。
终于,井上一郎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五条君,‘冈本班’的研究成果,是大本营高度关注的项目。你向我保证过,那里是一座无法被攻破的堡垒。”
五条的身体剧烈地一颤,汗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从他苍白的脸上滑落。
“课长……卑职……卑职无能!”他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敌人……敌人太过狡猾!他们……他们伪装成处理尸体的工人,从内部……从内部引爆了整个研究所!”
“狡猾?”井上一郎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一群连饭都吃不饱的支那乞丐,被你们关在笼子里当畜生一样对待。现在,这群‘畜生’,不仅跑了,还把你这个帝国精英的堡垒,炸成了一片废墟。五条君,你是在告诉我,帝国的宪兵队,连一群乞丐都看不住吗?”
五条的头埋得更低了,额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们不是乞丐!他们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他们的行动……堪称完美!渗透、爆破、救援、撤离……一气呵成!他们甚至……甚至算准了我们会去追击,在撤退的路线上都布设了陷阱!我的一个小队,就这么……全完了!”五条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不甘。
井上一郎终于站了起来,他踱步到五条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么,那些‘实验体’呢?”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大部分……都被救走了……只有少数在爆炸中……尸骨无存。”
“冈本中佐呢?”
“玉碎了。”五条的声音低不可闻,“卑职在他办公室的废墟里,找到了他被烧焦的尸体……他……他是被人用手术刀……活活捅死的。”
井上一郎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又是这种羞辱性的、充满仪式感的杀戮方式!和徐天沐的死,何其相似!
是同一个人!
那个该死的“风笛”!
他先是杀了帝国倚重的合作者,现在又毁掉了帝国最重要的科学项目!他就像一个幽灵,一个藏在上海最深处的毒瘤,一次又一次地,用最响亮的耳光,抽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