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轨于晋

第116章 大阵破军

一刻钟前,战斗伊始,红色蚂蚁群的前方。

右军是红蚁的矛头先锋。其前、后、左、右四营在平原上并列展开,结成厚实的长阵,如波浪般有序滚动。主将李仁则自领中营为压阵,既充当随时支援缺口的预备队,也提供远程弩箭的辅助攻击。耳边提气的鼓点声,身旁熟悉的同袍友,都是他们坚定不移的动力源泉。在常年的征战岁月里,他们互相信赖、哀乐与共,甚至对伙伴的习惯、饮食、作息比亲人更加了解。

右军前校尉韦安,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是战火中淬炼出来的军官,追随参与过淮南三叛,因悍勇果敢而不断积功晋升,从火长提升为校尉。右军中人人提起他,都是赞赏有加。而他对于下属也非常体恤并了解,和大家同饮同宿,从无享受特殊待遇,掌握每个人的家庭情况,知道其特点和爱好。士兵有疾病伤痛,他都亲自过问。深夜中听某个人的脚步,他闭着眼睛都能猜到是谁。

“脚踏鼓点,不要出列!与袍泽并排前进、互相扶持!”在队列中穿梭巡视的韦安举起剑柄,往一个新兵的头上轻轻敲一下,大声提醒道。后者是这次新征发的军户子弟,顶替其生病的父亲参军,难免有点紧张和兴奋,慌乱中踏错了步子越走越快。

“休要担心,韦校尉就是这般较真,并非有意苛责。我们不是散乱的蛮夷,行军应当作一个无懈可击的整体,用阵型和纪律击败贼人。”旁边的伍长,扭头看到新兵有些懊恼和沮丧,和声和气地安慰道。他是个老兵,也曾和后者父亲并肩作战过。正是如此多类似的情况,成就了这支无坚不摧的宿卫铁军。

“是,阿叔!”新兵调整了心态,笑着答应道。

说话之间,已经行军到了弓箭的射程内,双方分别展开攻击。匈奴那边,牧民们零散而杂乱地发射弓矢,大部分被右军紧密的阵盾给挡下,少数不幸者虽然中箭,却皆受伤不重。因为叛军的物资条件实在是太差了,连箭头的铁簇都无法锻造,甚至有用牛羊骨头作箭簇充数的。晋军这边,右军用的则是朝廷打造的精良铁箭,加之以节奏统一的密集箭雨,不光是阵阵破空声很是慑人,伤害率也非常可观。阵型散漫、缺盾少甲、穿着皮裘的叛军,呼啦啦倒下了一大片。

两军互相冲击之际,百五十步的距离,只够做三轮的齐射。叛军在鲜血中倒卧了上百人,既妨碍了行动,也很影响士气。就在此刺鼻的血腥味中,双方的士兵开始了第一轮近战对抗,随着刀盾对劈的剧烈“砰砰”声,如两股潮水剧烈对撞。阵型线条来回推搡数次,就好似摇摆的波浪,各有突破口和漏洞点,随着后续士兵的跟进填补,逐渐形成对峙的局面。

单论勇气而言,叛军是不亚于晋军的,何况刚刚经受过主帅鼓舞、神灵祷告的形式,很助长其士气。虽然他们的指挥非常散漫,可叛兵还是像乱糟糟的飞蛾撞向盾墙,无惧地咆哮嘶吼着,借着蛮力而猛砍猛劈,这是戎狄的一贯打法。只可惜在塞内几代定居后,限于养马的条件,他们没有像祖辈那样骑着战马驰骋,大部分人是步战。

初始的半刻钟,首先陷入被动的,反而是装备精良的晋军。在对方“三板斧”的蛮力冲击之下,前排战士们苦苦执盾抵挡,一时间无法再前进。敌军凭借悍不畏死的打法,一个倒下更多人扑上来,亢奋地以身犯阵,硬生生撞开很多缺口,晋军前阵因伤倒地者很多。因为两军混战在一起,后排的军队只能抬高弓弩远射,造成不了多少伤害。

“与子同袍”观念下的军纪和军心,是战场生存的必要条件。右军是由中军改编的精锐,大部分士兵是曹魏时期开始就从戎的禁军子弟,相互之间非常信赖,对己方获胜的信念也很坚定。初期的大量伤亡,并没有使得他们害怕而退却,反倒是死死地朝前迈步,试图堵住缺口,以保护倒地的袍泽。应对各种不利局面的经验,远比打顺风仗的经验重要得多。

僵持战斗的半刻钟,对于快要闷得窒息的新兵们来说,犹如一个世纪般漫长。而沉着应对的老兵们,明白溃败的下场是什么,咬牙挺立着犹如个个树桩。军官们在竭力鼓舞、领头还击,而在远处眺望战场的双方主帅何桢、刘猛,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都在期待己方能坚持到最后。天空有一只苍鹰飞过,它不明白地上这种直立生物为何斗殴,却明白自己即将有大餐享用,忙着去呼朋唤友。

在纨绔们屏息观看许久后,局面终于有了转机,他们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叛军的人数终究是太少了,排成足以应对右军的厚实队列,却兼顾不了两侧陆续杀入战场的并州兵,后者正在大踏步涌上前来。不消指挥,部分叛兵们自发地散开去两翼,保护己方脆弱的腹部,可犹如螳臂当车。而随着他们的移动,叛军的阵型开始稀薄松动,漏洞逐渐多了起来。

“击鼓,击鼓!”督战的何桢连忙催促着。

不急不缓的鼓声,顿时急促起来,犹如撼动平原。

“鼓声就是军令,按节奏踏步向前!一,二,一,二!”韦安兴奋地挥舞着长剑,环顾左右的袍泽们大声呼喊,几乎把嗓子给喊哑了。自有附近的部督、曲长等军吏,依次把命令层层传递,仿佛给火苗加了助燃剂。没过多久,“一,二”声就成了晋军整齐的呐喊,众人群情激昂,共同推进战线。

被并州兵吸引而散开的叛军,经受不住中央阵线的反向冲击,缓缓向后败退。有眼尖者已经发现,晋军凭借人数堆叠漫长的战线,犹如月牙环状袭来,即将对自己形成合围之势。更有甚者,藏匿在两翼之后的晋军骑兵开始行动,阵阵马蹄声和飞扬的尘土令人触目惊心,那是在包夹拦截己方的退路。

聪明的叛兵,开始寻觅活路。一开始是几个人带头逃跑,继而是成批量的逃亡,渠帅们根本阻拦不住,这引起了连锁反应。只是极短的功夫,僵持的局面一去不复返,零星逃亡演变为叛军的大溃逃。一鼓之气已用尽,而战况不利如斯,叛兵争先恐后地跑了,毕竟谁也不想当替死鬼。

“破敌,杀贼!”和所有将校们一样,韦安对部下的沉着表现很是满意,脸上充满了胜利的喜悦。他催促着士兵们,脚踏着伤亡倒地的敌军,飞快地向前追杀,如同泄洪之势。他憋了很久,此刻终于能痛快地杀戮了。自有少数人留在后面,处理伤兵。

此时此刻,刘猛才刚刚结束整套祭天仪式,从高台上慢慢走下来。看到部属的集体崩溃,他只是犹豫愣了刹那,就迅速做出了决定,招呼了左右的亲信卫士,转身爬上马向北方疾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最大的偶像就是屡战屡败的刘邦,遇事作出的选择也相似,只是不似后者把儿女沿途丢弃。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叛兵慌不择路地逃窜,冲回了自己破烂的营地,把牛羊赶得四处乱窜,营帐弄得东倒西歪。不过这也是天然的障碍物,阻滞了晋军的追击,使得他们能够侥幸偷生。除了少数骑马者已然逃脱,步行的叛兵都在拼了命狂奔,粗糙的武器丢了满地。甚至有个人急疯了,累得不行爬上牛背奋力驱赶,滑稽异常。这副场景,真是可悲可叹。

负责迂回的两翼骑兵,除了被催促当矛头的雁门郡乌桓骑兵之外,还远远没到接触的距离。身处右翼骑兵队列的雁门贼曹张笃,为了防止被主帅再度挑刺,率领所部冲杀在最前头,截住了一批撤退中的叛兵,斩获颇丰。至于统帅左翼骑兵的匈奴校尉綦毋达,则更是连叛军的影子都没捉到。

追杀到营地中的韦安,遇到个摔倒在地、挣扎蠕动的叛兵,直接一剑捅穿了其后背。叛兵惨叫着昂了昂首,继而无力地瘫软下去,皮帽子滚落到一旁,露出花白的头发来,这竟是个六旬老者。韦安顿觉意外,可是当他左右环顾,却发现这根本不足为奇。左边躺在地上摆手求饶的,乃是个年轻的匈奴妇人,穿着皮甲、别着小刀。再往前方看,地上有好几个孩童的尸首,双眼无神地睁着,均是战斗装扮。叛军中除了冲在前头的是青壮男子,后面的很多是老弱妇孺,这也是其士气迅速崩溃的原因之一。

“用这等人作战,岂能获胜呢?”韦安叹了口气,可还是抖擞精神,催促己方士兵追杀。他非常清楚,战场上不能有妇人之仁,只要拿起兵器对抗的,便是你死我活的敌人,不可饶恕。故而他严厉督促,除了真正屈服的俘虏之外,切不可心慈手软。其实不消他提醒,除了少数新兵尚且犹豫,其他人碰见残敌是毫不例外地斩首,以增添自己的战功,自然无宋襄公之仁。

逃穿营地之后,叛军所面临的是冰封的乌水河,上面散布着薄薄的寒冰。事已至此,刘猛等人催动战马踏了过去,顾不得前方的羌胡拦截,能跑多远是多远,能活多久是多久。后续的叛军步兵可就惨了,他们只能淌着冰寒刺骨的齐胸冻水,向彼岸的方向苦苦挪动。

无论如何,求生欲乃是本能。尚有近三千人的叛军残部,遵从渠帅的军令一一渡河了。有些老弱刚到对岸就坚持不住,冻得双腿无法迈动,瘫坐在地上无力再跑,只能听天由命。胜利已得,水寒如此,赶到河畔的晋军,除了少数悍勇者外,均稍稍有点犹豫,不知道还有必要渡河否,军鼓也略显消沉。

“追不追?”将校和士卒,都在心中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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