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轨于晋

第239章 何能弛懈

但行径最夸张的还要数王浚,他身为幽州刺史不思保境安民,却有意纵容属下的汉军和鲜卑兵:“士众暴掠,死者甚多。鲜卑大略妇女,浚命敢有挟藏者斩,于是沉于易水者八千人。”这也是关于五胡的谣传由来之一,其实还是汉人军阀的有意放纵。同样的道理,唐朝皇帝们也不讲究体面,唐高祖李渊起兵时就主动去讨好突厥,约定“若入长安,民众土地入唐公,金玉缯帛归突厥。”安史之乱时,唐肃宗邀请回纥可汗帮忙,约定“克城之日,土地士庶归唐,金帛、子女归回纥。”一言以蔽之,古代军队的军纪是总体散漫的,将领们也把抢掠当作一种简洁有效犒赏手段,反而省掉了他们的军费开支。

但是张轨绝不愿意接受,也不想就这么妥协。他看到佃客们受欺压的穷苦,所以才想要发动起来对抗吴国,并不是想要来个“屠龙者也终成恶龙”的故事。要是佃客们骑在豪族们的头上,只是压迫对象调转了个个,岂不是仍回到那条兼并兴亡的老路?例如某个佃客甲大发战争财,也摇身一变成为新的地主豪族,子孙后代也成个欺压底层的“吴郡甲家”,这和今日的顾、陆有什么区别?对于新军的腐化蜕变,他感到痛心疾首,却也有些力不从心。人性是太难以控制的东西,他没有充裕的时间去克制属下日益滋生的贪欲。

“士彦,这到底是管不住的。”周况看出来张轨的纠结,虽然他洁身自好也嫉恶如仇,可只能理性地面对现状:“咱们这支所谓的军队,说到底是没什么战斗力的乌合之众,现在孤军位于敌人的腹地,情况极度危机!要是把事情给扩大化了,真的用严苛的军纪去约束他们,恐怕这支大军会顷刻瓦解一半。说白了,我们能维系住这种佃客军的,只有财富和田地。”

“是,周县令说得对。我统计着本部士兵的变动数目,每年来的很多,可逃亡的也多,流动性非常大。诸位换位思考,倘若一个佃客心满意足地分得田,他愿意去抓牢这个利益,还是跟着我们四处游荡?不少人领取了田地和兵器,就和同伴约定好一起找机会逃兵,去安安稳稳做个有自卫能力的富农。我们毕竟是军队,只是征战而没有治理,现在没有余力去顾及地方上的事情,也没工夫走回头路去抓逃兵。要是处罚过于狠了,恐怕逃亡者会更多,对未来是不利的。”范芦小心翼翼地补充道。

“不过换位思考,这也并非都是坏事。毕竟肯留下来的,都是老实本分之徒,他日在战场之上血战,总比偷奸耍滑之辈好!”苏骏点点头,却也劝说道:“可是咱们这样熬日子,总不是个办法!将军,我们不能再这么苦等着消息了。吴军不动,我们要自己动起来。”

“高涤,你亲自去办。把迫害陆家人的罪兵找出来,通通斩首示众!拿着他们的人头晓谕三军,要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无论是谁也保不住性命!好好代我去安慰陆家人,给点财物作为补偿,我目前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张轨很是无奈,却也只能这么处理。

要动起来!张轨认真思考着苏骏所提及的问题。这段时间,他们之所以在吴郡攻城掠地、分田释奴,为的还是当初整体计划的前奏,即把吴国的经济中心地区给捣乱破坏,将建业和长江的吴军主力吸引过来,为北方的友军渡过长江减少难度,从而一举灭掉割据东南的吴国。可是时至今日,连姑苏城都攻破了,理应是天大的消息,可吴军却依然毫无动静。派出去的侦骑回报,附近郡县的安定如初,似乎风平浪静,这简直匪夷所思!限于落后的交通手段,他们身陷“战争迷雾”之中,无法和北方的“五路三十五万大军”取得联系,也不知道事情的进展如何。可这样等待总不是个办法呀!士兵们已经开始松弛懈怠,佃客们在不断逃亡,这样熬下去就是全军溃如沙。

“进兵,我们进兵!”张轨宣布决定。

“将军,还往前走?”军官们都很惊讶,很不想离开眼前安逸的环境。他们纷纷劝谏起来,理由也都说得过去。其一,现在身处阳羡县,距离建业不到三百里,要是贸然进入敌情难测的区域,很可能陷入重重包围之中。其二,全军将近五万人,所需的后勤转运消耗很大,要是战局不利就会衣食无着。其三,日夜期待的友军才是理所应当的灭国主力,他们孤军无法和庞大且精锐的吴国正规军抗衡,只会自取灭亡。这些都是实情,绝不是危言耸听。

“要不还是等等,静观其变吧?”将校们提议道。

“诸位,我们还有退路吗?”张轨叹着气道。

人们闻言怔住,他们好像真的忘了。

“为我们的存活考虑,继续冒险进兵是唯一的出路!不能把所有的筹码,都押注在援军身上。”沉默片刻后,张轨又说道:“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们总不可能丢下那么多的船工和佃客,跑回海边登上船,一走了之吧?再说了,即便如此,要想闯过敌军的长江防线抵达北方,也是困难重重。要是不丢下他们,我们留在这耗着,也只会给敌军更多的时间从容布置、集结主力,届时就是待死的瓮中之鳖!翻遍古今的兵法,从来没有一条是教人坐以待毙的!”

“可是,我们这样素质的军队?”范芦忧心忡忡。

“昔日汉朝的韩信,在背水一战时,是怎么做的?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他当时的麾下就是新征的壮丁,自己比喻为‘驱市人而战之’,说‘其势非置之死地,使人人自为战;今予之生地,皆走,宁尚可得而用之乎!’”张轨敬佩地回想着韩信的风采,举例说明道:“我们其实也是类似的情况,船工、佃客组成的军队不足以倚仗,倘若继续留在这里,他们会抢掠周边且欺男霸女,会贪生怕死而私自逃亡,这都不是我们愿意见到的。可要是把他们带入一个抢也没处抢、逃也逃不走的前线‘死地’呢?其反而会迸发出求生的欲望,众心一致地坚守住阵地,等到援军抵达的那一刻。”

“张士彦啊张士彦,你到底没让我失望!”周况早有此意,哈哈大笑。辛苦转战数个月后,其他人遇到短暂的安逸时光,都珍惜得不得了,不再主动对待战争,想要“忘却烦恼”。可他素有大志,看到军中弛懈的现状,只有无尽的悲哀。如今主将有意振作,他的快乐可想而知。

“吴国君臣之中,不乏有能力的人。按道理来说,孙皓被俘的消息也该传到建业了,加上吴郡境内的一片大乱,他们岂能如此镇定、不动如山?之所以迟迟没有来攻击我们,一定是在蓄谋什么大计划,例如组织大军迂回包抄,从南北合围堵截之类的。我们要是再不积极行动,很可能会陷入被动。”张轨仔细想了想,按照常理推测道。

“是的,领军将军孙异、无难督周处等等,都是既忠诚又有才的名将,他们的军事能力绝不会比我们差。现在我们的行动暴露在明处,他们的动态隐藏在暗处,并不是用兵取胜之道。真当率军前置,犹如把锋刃抵在对方的喉咙上,逼着他们作出反应。”周况赞同道。

“将军说得对,我们支持!”苏骏瞥了眼搭档范芦。

“将军,是我错了!”范芦惭愧地拱手。

贺循、楼据满脸兴奋,他们都渴望推翻东吴报仇。

“不,并不是某个人的过失,谁都会贪恋安逸的环境,我偶尔也会懈怠。比如这次的事情,最该反省的就是我本人,怎能让大家坐在这干等着?”张轨摆了摆手,勉励大家道:“可现在该改变了,重新进兵,凝聚人心!你们去把曲长以上的军官都召集过来,我要当众宣布这件事!”

“要不要留下各城邑和庄园的防御?”有人发问。

“全军联合行动,一个也不能留!派出传令,把各地的余粮再搜集一遍,三日内我军要挺进丹阳郡。届时距离建业不到百里,我看他们还忍得住忍不住!”张轨的语气很果断,他很清楚分兵是取祸之道。比如说,留谁又不留谁,留多还是留少,这些问题会促生人们的私心。

“是!”众人齐声,一洗颓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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