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七年,济南府的戏园子大半关了门,只有城南的庆云班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班主叫陈鹤年,唱老生的,一把嗓子亮得能穿破济南城的青砖灰瓦。可老街坊们都说,庆云班的戏台子不干净,尤其是后台的那口衣箱,夜里总传出戏文声,像是有个女鬼在唱《霸王别姬》。
那年我十五,是庆云班的学徒,跟着陈班主学敲梆子。鬼子占了济南城后,戏园子的生意一落千丈,来看戏的不是汉奸,就是鬼子。陈班主却硬气,说只要还有一个中国人听戏,庆云班就不散。
深秋的一天,戏园子来了个穿军装的鬼子,是驻济南的少佐,叫松井。松井嗜戏如命,点名要听《霸王别姬》,还说要让庆云班的台柱子苏玉棠给他唱虞姬。
苏玉棠是陈班主的徒弟,唱花旦的,眉眼如画,身段窈窕,一把嗓子柔得能掐出水来。她扮的虞姬,一颦一笑都透着股悲壮,台下的观众看一次哭一次。可苏玉棠恨鬼子,宁死不肯唱。
陈班主皱着眉,在后台踱来踱去。松井的枪就架在戏台口,十几个鬼子荷枪实弹十几个鬼子荷枪实弹地守着。“玉棠,唱吧。”陈班主的声音沙哑,“唱完了,咱们就能活。”
苏玉棠咬着唇,眼泪掉在戏服上,洇湿了一片绣着梅花的绸缎。“师父,我唱。”她抬起头,眼里闪着决绝的光,“但我要穿那件凤冠霞帔。”
后台的衣箱里,藏着一件压箱底的凤冠霞帔,是前清的遗物,金丝绣的凤凰,珍珠缀的霞帔,穿在身上,华丽得晃眼。可没人敢碰那件戏服,因为它的上一任主人,是个叫红伶的戏子,民国初年,红伶因为不肯给军阀唱戏,被活活打死在戏台上,血染红了这件凤冠霞帔。从那以后,只要有人穿上它,就会听见红伶的哭声,夜里还会梦见红伶的鬼魂。
陈班主的脸白了:“玉棠,那件衣服……不干净。”
“不干净才好。”苏玉棠笑了,笑得凄艳,“我要让红伶前辈,看看咱们中国人的骨气。”
那天晚上,戏园子被鬼子围得水泄不通。松井坐在第一排,手里端着清酒,眯着眼,等着苏玉棠出场。
锣鼓响了,陈班主扮的霸王,一身铠甲,威风凛凛地走上台。紧接着,苏玉棠穿着那件凤冠霞帔,踩着碎步,袅袅娜娜地走了出来。
台下瞬间静了。那件凤冠霞帔像是有了生命,金丝凤凰在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苏玉棠的嗓子,比往常更柔,更亮,像是有两个人在唱。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
戏文唱到一半,突然起了一阵阴风,戏台顶上的灯笼晃了晃,灯光骤暗。苏玉棠的眼神变了,原本清亮的眸子,变得怨毒而冰冷。她的唱腔也变了,不再是虞姬的柔婉,而是红伶的悲愤,字字泣血,句句含恨。
台下的鬼子开始骚动,松井皱着眉,拔出了刀。
就在这时,苏玉棠突然扔掉了手里的剑,指着松井,厉声喝道:“倭寇!尔等侵我河山,杀我同胞,他日定遭天谴!”
松井大怒,吼道:“八嘎!把她抓起来!”
十几个鬼子冲上戏台,可苏玉棠却像是疯了一样,挥舞着凤冠上的珍珠,朝着鬼子砸去。奇怪的是,那些珍珠一碰到鬼子的皮肤,就冒出一股黑烟,鬼子们疼得嗷嗷直叫。
陈班主见状,拔出藏在戏服里的匕首,朝着松井扑去。可他年事已高,哪里是鬼子的对手,没几下就被松井打倒在地。
松井一脚踩在陈班主的胸口,狞笑着说:“老东西,敢反抗?我要让你们庆云班,从济南城消失!”
就在松井举刀要砍下去的时候,戏台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后台的衣箱“哐当”一声打开,一件戏服飞了出来,像是有人穿着它,飘到了戏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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