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眼神冰寒。赵坤的反应,恰恰印证了他的猜测——周永良的问题,绝不仅仅是失察包庇那么简单!这两人之间,必定有更深的、更见不得光的勾结!赵坤拼死保护周永良,或许是因为家人受威胁,或许是另有更致命的把柄握在周永良手中!
“看好他!”宋慈不再废话,转身离开囚室。
接下来,该轮到周永良了。
关押周永良的囚室,条件稍好一些,但同样冰冷。周永良呆坐在板床上,眼神空洞,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头,看到宋慈,眼中瞬间充满了惊恐和哀求。
“宋…宋大人…下官…罪官知错了…罪官不该包庇赵坤…罪官糊涂啊…”他扑到栅栏前,抢先哭诉,试图将罪责限定在“包庇”一项上。
宋慈冷冷地看着他表演,直到他哭声稍歇,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刺入周永良的心脏:
“周县令,赵坤已全部招认。李贵,是他所杀。挑夫刘三,是他所杀。樵夫张三,也是他所杀。共计四条人命,皆埋于矿坑之下。”
周永良身体一软,瘫坐在地,面无人色。
“但是,”宋慈话锋一转,逼视着他,“他说,这一切,你从头到尾,都知情!甚至…多次替他遮掩,帮他伪造文书,疏通关系!你还威胁他,若敢泄露半分,便让他全家死无葬身之地!周永良,你还有何话说?!”
这后半段,自然是宋慈的攻心之计,真假参半!
果然,周永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尖声叫道:“他血口喷人!胡说八道!我…我起初只是失察…后来…后来是受他蒙蔽胁迫!那些人都不是我杀的!与我无关啊大人!”
他急于撇清关系,情绪激动之下,脱口而出:“分明是他自己放印子钱逼出了人命!是他自己手段毒辣!与我何干?!我…我最多只是…只是在他杀了王贵之后,怕牵连自身,才…才帮他瞒了下来而已!之前的…之前的我根本不知道!”
宋慈眼中精光一闪!
抓住了!周永良亲口承认了“帮他瞒了下来”!这至少坐实了包庇王贵一案的罪责!而且,听他话里意思,对赵坤之前犯下的命案,他似乎真的未必全然清楚细节,但“放印子钱”、“手段毒辣”等语,表明他绝非毫不知情!
“哦?只是瞒下王贵一案?”宋慈步步紧逼,“那为何赵坤私下经营印子钱,盘剥乡里,乃至逼出人命,你这父母官却毫无作为?是你无能,还是你本就与他利益均沾,从中分润?!”
“没有!我没有!”周永良慌乱摆手,眼神闪烁,冷汗直流,“我…我只是…只是念他是衙门老人,又…又有些苦衷…才一时糊涂…”
他的辩解苍白无力,破绽百出。
宋慈不再与他废话。周永良虽未直接参与谋杀,但其包庇纵容、失职渎职之罪,已是铁证如山!而且,他与赵坤之间,必然存在着更深层的权钱交易甚至共同犯罪,只是赵坤死死咬住,周永良又拼命抵赖,暂时难以突破。
但这已然足够。
宋慈冷冷地看着瘫软在地、语无伦次的周永良,沉声道:“周永良,你身为朝廷命官,却纵容属下行凶,包庇命案,欺上瞒下,渎职枉法!罪责难逃!待本官将尔等罪状厘清,一并奏报朝廷,严惩不贷!”
说完,转身离去,不再看那堆烂泥般的罪官。
走出死牢,重返阳光之下。
宋慈深吸一口气。虽然未能一举撬出所有秘密,但赵坤连环杀人的罪行已然确凿,周永良的官途也走到了尽头。
清丰县的天空,似乎清明了几分。
但他知道,此案的影响远未结束。如何安抚那些受害者家属,如何整顿这烂到根子里的县衙吏治,如何奏报这骇人听闻的连环案…千头万绪,仍需他一一处理。
青天之下,罪恶伏诛。但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总会有新的阴影滋生。
而他的路,还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