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破疑案

第131章 牢中密语

陈沟县县衙的大牢,深藏于县衙建筑群最阴湿的角落,仿佛是整个官署刻意遗忘的脏器。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股霉烂、秽物和绝望混合的气息,厚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石壁上,油灯如豆,昏黄的光晕在黑暗中艰难地撑开一小片视野,却照不亮那些蜷缩在阴影里的人形,只能映出铁栅栏扭曲、冰冷的影子。

赵虎带着手下,将那四个“客商”押进牢房时,负责看守的老牢子张头正就着一点微光,眯着眼修补一件破旧的皮甲。锁链碰撞的哗啦声在寂静的牢狱中显得格外刺耳。张头抬起浑浊的老眼,看了一眼新来的“客人”,又低下头,继续手中的活计,仿佛早已司空见惯。在这地方待久了,人都会变得像墙角渗出的青苔,麻木而坚韧。

“张头,这四个,知县大人要亲自过问,看紧点。”赵虎将人交接,特意叮嘱了一句。他总觉得那为首之人沉静的眼神背后,藏着些什么。

张头含糊地应了一声,用一串锈迹斑斑的钥匙,打开了最里面一间相对干燥些的牢房,将四人推了进去。铁锁“咔哒”一声落下,宣告了他们暂时的归宿。

四人被除去锁链,但手脚仍带着械具。他们默默地挪到牢房角落的干草堆上坐下,彼此靠得很近,依旧保持着那种令人不安的沉默。疤脸汉子活动了一下被铁尺敲得青紫的手腕,低声咒骂了一句。为首那人,只是抬起被械具束缚的双手,轻轻揉了揉被赵虎扭痛的胳膊,目光透过栅栏,落在远处摇曳的灯影上,看不出喜怒。

赵虎又看了他们一眼,这才带着满腹疑云和一身疲惫,转身离开。沉重的牢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牢房里陷入了死寂。只有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的压抑咳嗽声,以及老鼠在黑暗中窸窸窣窣的跑动声,点缀着这令人窒息的宁静。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流淌。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更久。油灯的灯芯“噼啪”爆了个灯花,光线随之晃动了一下。

疤脸汉子似乎有些耐不住这沉闷,他挪动了一下身子,凑近那为首之人,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甘和烦躁:“金……大哥,咱们就这么栽在这小破县了?”

他声音虽小,但在寂静的牢房里,却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了无形的涟漪。

被称为“金大哥”的那人,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慌什么?李知县年轻,问不出什么。咬死了是客商,他找不到凭据,关几天自然得放人。”

他的声音同样低沉,带着那种特有的沙哑,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却透着一股异样的清晰。

另一侧,靠近牢门阴影里,老牢子张头修补皮甲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那双看似昏聩的眼睛,在阴影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又恢复了原状,仿佛只是长时间劳作后的短暂停顿。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耳朵更靠近那间牢房的方向,手中的骨针穿过皮子,发出细微的“嗤嗤”声,与黑暗融为一体。

“可是……”疤脸汉子似乎还不放心,“咱们身上那些东西……”

“几把防身的短刀,一些散碎银钱,能说明什么?”金大哥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至于那牌子,他们不认识。咬死了是祖传的物件,他还能如何?”

疤脸汉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又道:“我就是心里不踏实……尤其是,刚才那捕头提到榆山县……”

“闭嘴!”金大哥的声音陡然转厉,虽然依旧压低,却带着一股寒意,“榆山的事,跟我们有屁关系!忘了规矩了?”

疤脸汉子被他呵斥得一缩脖子,不敢再言。

牢房里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沉默,却比之前更加紧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发酵。

又过了一会儿,或许是觉得之前的语气太重,又或许是觉得在这牢笼之中,需要说些什么来维系某种东西,金大哥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他目光扫过另外三个同样面带忧色的同伙,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

“都把心放回肚子里。咱们平方县出来的兄弟,什么风浪没见过?这点小沟小坎,翻不了船。”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一种混杂着炫耀和给自己人打气的情绪,压过了谨慎,“榆山县那档子事,不过是几个不开眼的小毛贼坏了道上规矩,手脚不干净,还惹出风流债,闹得满城风雨。哼,轮奸?剁足?传得有鼻子有眼,倒把咱们‘金铃子’的名头给污了去。”

“金铃子”三个字一出,阴影中的张头,呼吸骤然一窒!他握着骨针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常年在这大牢之中,接触三教九流,偶尔也能从一些重犯口中听到些江湖上的名号。这“金铃子”,他隐约听过传闻,说是平方县那边一个心狠手辣、行事诡秘的江洋大盗,专做没本钱的买卖,手上沾着好几条人命,官府悬赏的告示贴了又贴,却始终没能抓住他一根毫毛。

难道……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为首之人,就是那个恶名昭彰的金铃子?

张头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强行稳住心神,连呼吸都放得更加轻缓,耳朵竖得像猎犬一样,捕捉着从那牢房里飘出的每一个音节。

只听那金铃子继续用那种带着几分不屑和嘲弄的语气说道:“……那晚,贡生家里是进了人,也确实拿了点东西。可那女人……哼,自己吓得晕死过去,鞋子跑丢了一只罢了。到了那些长舌妇嘴里,就成了轮奸,成了砍脚?真是天大的笑话!老子金铃子在平方地界上,做的都是‘大买卖’,这种上不得台面、还惹一身骚的烂事,老子瞧不上!”

他的同伙似乎被他的话安抚了一些,低声附和着。

“大哥说的是,咱们是干大事的。”

“等出去了,还得回平方干几票大的。”

他们的对话断断续续,声音时高时低,但核心的信息,却被张头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中——平方县、江洋大盗金铃子、榆山县贡生家盗窃、轮奸(虽否认,但提及)、剁足(实为丢鞋)……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张头这老吏的脑海里迅速拼接、组合。他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知道,如果这人真是金铃子,那便是朝廷重犯!而他们在榆山县犯下的事,无论细节如何,轮奸、残害妇孺,这都是十恶不赦、天理难容的大罪!李知县只是把他们当普通嫌犯关押,若是不知底细,真按寻常盗窃未遂处理,几天后放了,岂不是纵虎归山,遗祸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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