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破疑案

第222章 铁证疑云

宋慈接过,快速扫过。是知州张毅的亲笔,行文简练,意思却明确:

“……客栈命案,牵涉边境人员,务必详查,不可草率。若有必要,可请西南诸部协查死者身份。另,近日有南蛮使团抵泽安,询问被俘族人事宜,汝等接待时须谨慎,勿生事端……”

宋慈抬头:“南蛮使团?”

“昨天下午到的,住在城西驿馆。”白仁武压低声音,“领头的是个叫兀都的,凶神恶煞,带着七八个手下,个个带刀。说是来接什么族人,可本官查过卷宗,近期并无俘虏赎放记录。”

“兀都?”宋慈觉得这名字耳熟。邸报上提过,西南某部的头人之一,以勇武着称,在边境颇有声望。

“他们怎么会来泽安?”

“说是接到了线报,他们的族人被赎出后,本该送到泽安交接,却失踪了。”白仁武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事蹊跷啊宋推官。若是真的,那就是有人私吞赎银,扣押俘虏——这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宋慈沉默。胡三、南蛮饰物碎片、失踪的俘虏、突然出现的南蛮使团……这些碎片开始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白县令打算如何应对?”

“本官……本官已经派人去驿馆安抚,说正在调查。”白仁武眼神闪烁,“不过宋推官,这案子若是真牵涉到……到某些人物,咱们是不是该……”

“该什么?”宋慈平静地问。

“该……酌情处理。”白仁武挤出一丝笑,“毕竟,有些事,查清楚了未必是好事。”

宋慈将公文放回桌上。“白县令的意思是,胡三就该白死,王小乙就该顶罪,那些失踪的南蛮人,就该自认倒霉?”

“不不不,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堂中气氛骤然凝固。

白仁武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他盯着宋慈,眼神里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变得冰冷。“宋推官初来乍到,可能不知道泽安的情况。这里离边境近,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有时候,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平衡。”

“平衡?”宋慈笑了,笑意却没到眼底,“用无辜者的命来平衡?”

“下官言尽于此。”白仁武站起身,做出送客的姿态,“宋推官若执意要查,请自便。只是……好自为之。”

宋慈也起身,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

“白县令,昨天我去过大牢。王小乙身上的伤,有新有旧。最新的鞭痕是昨天上午留下的,而那个时候——”他顿了顿,“案卷应该已经送到州府了。”

白仁武的脸瞬间煞白。

“既然已经结案上报,为何还要对一个‘已认罪’的犯人用刑?”宋慈轻轻问,“是怕他翻供,还是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他不再等回答,转身离开。

阳光刺眼,县衙院中的老槐树投下斑驳的影子。宋慈走出大门时,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像是有人摔了杯子。

他沿着长街慢慢走,脑海中反复回响着白仁武的话。

“某些人物”。

谁?

谁有能力私吞赎银、扣押俘虏?谁能把手伸进边境事务?谁能让一个县令如此忌惮,甚至不惜制造冤案来掩盖?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城西驿馆附近。那是一座独立的院落,青砖灰瓦,门口站着两个守卫——不是衙役,是穿着南蛮服饰的壮汉,腰佩弯刀,面色冷峻。

宋慈在街角停步,观察片刻。驿馆很安静,偶尔有人进出,都是汉人打扮,像是本地官员或仆役。

他正想离开,驿馆的门忽然开了。

一个中年汉子走出来,身材高大,肤色黝黑,脸上有风霜刻下的深纹。他穿着南蛮传统的对襟短衫,领口绣着复杂的纹样,腰带上镶着一圈绿松石,在阳光下泛着幽绿的光。

是兀都。

他站在门口,眯眼看了看天色,然后转向身边的随从,用南蛮语说了句什么。随从点头,转身牵来一匹马。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掀起了兀都的衣摆。

宋慈的瞳孔骤然收缩。

兀都的腰间,佩着一把短刀。刀鞘是乌木制成,上面雕刻着山神图腾,而图腾的眼睛部位——镶嵌着一小块深绿色的石头。

那种绿,和他在胡三房间找到的碎屑,一模一样。

同一时刻,县衙后巷。

白仁武换了一身便服,从侧门溜出,左右张望后,快步走向城北。他穿过几条小巷,在一座不起眼的宅院前停下,叩了叩门。

门开了一条缝,露出半张脸。

“白大人?老爷在后堂等您。”

宅院很深,穿过两进院子,才到后堂。堂中焚着檀香,烟雾缭绕,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他大约四十出头,面皮白净,手指修长,端着茶杯的动作优雅从容。

“白县令来了。”他抬眼,微微一笑,“坐。”

白仁武不敢坐,躬身行礼:“于大人。”

于城——吏部尚书的胞弟,现任泽安县主簿,名义上只是个八品小官,但谁都知道,他才是泽安真正的主事人。

“客栈的案子,听说州府来人了?”于城放下茶杯,语气随意。

“是……提刑司推官宋慈,年轻气盛,非要彻查。”

“查到什么了?”

“目前还只是疑点。但他找到了南蛮饰物的碎屑,还发现了翻墙的工具。下官担心……”

“担心什么?”于城依然在笑,眼神却冷了,“一个七品推官,能掀起什么风浪?白县令,你是一县父母,该知道怎么做。”

白仁武额头的汗又冒了出来。“可是……南蛮使团也来了,要找人。宋慈若是把两件事联系起来……”

“那就别让他联系起来。”于城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的假山流水,“胡三是个药材商人,遇劫身亡,就这么简单。王小乙是凶手,人赃并获,证据确凿。至于南蛮人——”他转过身,笑容温和,“他们要找的族人,也许是自己走散了,也许是被山贼掳了,谁知道呢?”

“但……但赎银……”

“什么赎银?”于城挑眉,“本官从未收到过什么赎银。那些俘虏,按律该充为官奴,本官是按朝廷法度办事。”

白仁武浑身发冷。他明白了——于城要把所有事推得干干净净。胡三白死,南蛮人白找,而那些俘虏……

“那些南蛮人,现在何处?”他鼓起勇气问。

“在他们该在的地方。”于城拍了拍他的肩膀,“白县令,你只要管好你的县衙,别让那个宋慈乱来。其余的事,本官自有安排。”

白仁武走出宅院时,腿都是软的。阳光明明很暖,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

门楣上挂着的灯笼在风中轻晃,灯笼纸上写着一个漆黑的“于”字。

像一只眼睛。

宋慈回到客栈时,已是午后。

他坐在窗前,将那包碎屑、麻绳铁钩、还有从窗棂刮下的一点血迹,摊在桌上。三样东西,三个线索,却指向同一个方向——这不是普通劫杀。

他铺开纸,开始写呈文。给知州张毅的,详细陈述疑点,要求暂缓结案,并协查胡三真实身份。写到一半,他停笔。

窗户忽然响了一下。

不是风吹,是极轻微的叩击声——像有人在用指甲轻敲。

宋慈慢慢起身,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他走到窗边,侧耳倾听。

又是一声。

他猛地推开窗户。

外面空无一人。后院依旧空荡,围墙静默。但窗台上,多了一样东西。

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粗布。

宋慈迅速拿起,展开——是一块灰色的布片,边缘参差不齐,像是从什么衣服上撕下来的。布片中间,用炭笔画了一个简单的图案:一座山,山上有一道裂痕。

南蛮族的山神图腾。而那道裂痕……

宋慈忽然想起兀都刀鞘上的图腾。完整的图腾,山是闭合的。只有祭司或头人级别的饰物,才会在山体上刻一道“神启之痕”,象征与山神沟通。

这布片是谁放的?在警告他,还是在指引他?

他抬头望向围墙。墙头空荡荡,只有几片瓦在阳光下反射着光。

但就在他准备关窗时,眼角余光瞥见墙角那堆杂物旁——有一小块深绿色的布角,一闪而过。

有人在那里。

宋慈没有追。他关上窗,坐回桌边,看着那块布片和桌上的证物。

山,裂痕,南蛮,俘虏,赎银,胡三,于城,白仁武……

这些词在脑海中旋转,逐渐拼凑出一幅越来越清晰的图景。一幅关于贪婪、背叛和死亡的图景。

而他正站在图景的边缘,再往前一步,就是深渊。

窗外传来打更的声音。未时三刻。

天还亮着,但宋慈觉得,泽安县的夜,已经提前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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