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个神秘的异人!陈苟想起了薛百草刻在树上的毒蛇和“小心”的警告,难道薛百草也与此人有关?还是他察觉到了别的什么?
他压下心中疑惑,点头称是。
离开澄心斋,在王府管事的引领下前往客院休息时,陈苟一直在思索着靖王最后的那番话。京城的水,果然深不见底。
接下来的几天,陈苟在靖王府的安排下,颇为低调地会见了几位与靖王交好、且在户部、工部任职的官员,主要是商讨琉璃贡品的具体事宜以及未来可能的合作。整个过程波澜不惊,但陈苟能感觉到,这些官员对他这个“幸进”的商贾,表面客气,眼底却多少带着些审视和距离。
这日午后,他正在客院中翻阅王府长史送来的一些关于京城各大商会和势力的资料,一名靖王身边的贴身内侍匆匆而来,传达了一个令他有些意外的口谕:
“陈先生,陛下听闻先生入京,又感念先生进献琉璃之功,特旨召见,请先生即刻随咱家入宫面圣。”
面圣?!
陈苟心中一惊。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能会见到皇帝,却没想到来得如此突然。
他不敢怠慢,立刻整理衣冠,随着那名内侍离开了靖王府。
皇宫的巍峨与肃穆,远非王府可比。穿过一道道宫门,经过无数持戟而立的禁军侍卫,陈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皇权威压。
他没有被带去举行大朝会的金銮殿,而是被引到了一处名为“养心殿”的偏殿。殿内陈设清雅,药香袅袅,显然皇帝苏醒后在此静养。
在内侍的示意下,陈苟垂首躬身,步入殿内,依礼参拜:“草民陈苟,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一个略显虚弱,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陈苟谢恩起身,依旧垂着眼睑,不敢直视天颜,只能用余光隐约看到龙榻上靠坐着一个身着明黄常服、面容清癯、带着病容的老者。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皇帝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好奇。
陈苟依言微微抬头,快速看了一眼,便又恭敬地垂下。皇帝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缓缓道:“嗯,年纪轻轻,确有一番气度。景琰在奏章中对你赞誉有加,称你于国有功。那琉璃,朕看了,巧夺天工,甚好。”
“陛下谬赞,草民愧不敢当。此乃靖王殿下提携、朝廷洪福所致,草民不过尽本分而已。”陈苟谨慎地回答。
皇帝似乎笑了笑,声音有些飘忽:“本分……好啊。如今懂得守本分的人,不多了。”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转淡,仿佛随口一问:“朕听闻,你与那青州毒医薛百草,有些牵扯?”
陈苟心中猛地一紧!皇帝怎么会突然问起薛百草?!是知道了潘老四和柳通判的案子?还是另有所指?
他不敢隐瞒,也无法隐瞒,只能将薛百草如何被隆昌行胁迫前来投毒,又如何因其孙被杀而疯狂复仇的经过,删减了其中涉及自己将计就计的部分,简要清晰地陈述了一遍,最后道:“……其后,此人便不知所踪,草民亦不知其下落。”
皇帝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榻的扶手,半晌没有说话。殿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凝滞。
就在陈苟心中忐忑之际,皇帝忽然轻轻咳嗽了几声,旁边侍立的老太监连忙上前伺候。
皇帝摆了摆手,目光重新落在陈苟身上,那目光似乎比刚才锐利了几分,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力量。
“不知所踪……也罢。”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又意味深长,“江湖草莽,恩怨分明,倒也干脆。只是……陈苟,你需记住,有些线,一旦沾上,便不容易甩脱了。”
他挥了挥手:“好了,你退下吧。琉璃之事,用心去做。”
“草民遵旨,谢陛下隆恩!”陈苟心中疑窦丛生,却不敢多问,恭敬地行礼后退出了养心殿。
直到走出宫门,被初夏的风一吹,陈苟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
皇帝最后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警告他远离薛百草带来的麻烦?还是……意有所指,暗示薛百草背后,牵扯着更深的、连皇帝都有所顾忌的势力?
那个神秘的异人?还是别的什么?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重重宫阙,只觉得那朱墙金瓦之下,隐藏着比青州府城更加浓重、更加危险的迷雾。
而薛百草这条毒蛇,和他刻下的警告,在这皇权中心,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陈苟感觉,自己踏入的,并非一条通往荣华富贵的坦途,而是一片更加幽深难测、杀机四伏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