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市区，暮色四合。两人没有回公寓，而是去了城西一个偏僻的公园，在湖边找了张长椅坐下。冬日的公园人迹罕至，只有枯黄的芦苇在晚风中摇曳。
“顾老的判断和林静的警告吻合。”余娉看着湖面泛起的微波，“‘源晶’是关键，但也是巨大的风险。反向装置不好造，造出来也可能失控。”
“但我们现在有详细设计图，有实物样本，还有数据。”易安说，“比林静当年的条件好。至少，我们知道危险在哪里。”
“处长那边，要不要透露一部分？”余娉问，“我们需要资源，需要更专业的协助。单靠我们两个，加上一个退休的老先生，不可能完成。”
易安沉默了很久。傍晚的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再等等。等我们弄清楚‘织网人’到底渗透到了什么程度。把‘源晶’的存在和反向装置的计划暴露出去，万一……”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清楚。处长值得信任，但处理呢？厅里呢？甚至更高层呢？林静提到“织网人”隐藏在光里。谁又能保证，她们寻求帮助的对象，不是“织网人”的一员？
这种如履薄冰、怀疑一切的感觉，让人身心俱疲。
“先回吧。”易安站起身，“把资料仔细研究一遍，制定下一步计划。‘源晶’……找个更安全的地方。”
她们没有回放背包的储物柜，而是绕道去了老城区，在一个治安监控死角的老式信报箱群那里，易安用早就准备好的钥匙，打开了其中一个锈迹斑斑的箱子——这是她多年前办理的、从未使用过的私人信箱。将装有“源晶”和核心资料的密封盒放进去，锁好。钥匙只有一把，在她手里。
做完这一切，才真正返回公寓。
接下来的几天，生活似乎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她们按时上班下班，处理日常工作。但几乎所有空闲时间，都用来研究林静留下的资料。余娉负责技术细节，尝试理解反向装置的原理，评估制造可行性。易安则结合历史事件分析和林静的其他记录，试图定位那个西南山区的“主神经节”可能位置，并梳理“织网人”可能的活动模式。
压力无声地累积。易安发现自己抽烟的频率增加了，虽然每次都站在阳台，开着窗。余娉眼下始终有着淡淡的青影，喝咖啡的量也翻了倍。两人之间的话变得更少，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需要和状态。
周五下午，处里开每周例会。处长主持，气氛照例沉闷。就在会议接近尾声时，处长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随即又舒展开。
“散会。”他宣布，然后看向易安和余娉，“易安，余娉，留一下。”
等其他人都离开，处长关上门，示意她们坐下。他点了支烟，没抽，只是看着烟雾缓缓上升。
“刚接到内部通报。”处长开口，声音平淡，“西南地质局一个野外勘探小组，在横断山脉某支脉进行常规地质调查时，四名队员于三天前失联。昨天，当地搜救队在山谷里找到了其中两人，还活着，但神志不清，一直念叨着‘山在说话’、‘不能听’。另外两人下落不明。勘探队携带的设备全部失灵，但在营地发现了一些……不太常见的刻痕符号。当地已经封锁消息，请求上级专家支援。”
易安和余娉的心猛地一紧。西南山区……“主神经节”？
处长看着她们，目光锐利：“厅里决定派一个联合小组过去，地质、心理、还有我们。你们小组，准备一下，下周一出发。”
他顿了顿，弹了弹烟灰：“这次，任务是‘调查地质异常引发的集体精神障碍事件’。明白吗？”
“明白。”易安和余娉同时回答。
“这次情况可能比较复杂，那地方山高林密，通讯和后勤都困难。你们，”处长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上次的伤，都好了吧？”
“没问题。”易安说。
“那就好。回去准备吧。资料晚点会发给你们。”处长掐灭了烟，“记住，安全第一。有任何发现，及时汇报，不要擅自行动。”
离开处长办公室，走廊里空无一人。易安和余娉并肩走着，脚步沉稳，但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快。
西南山区。“山在说话”。刻痕符号。
又一个“节点”被触动了。或者，是那个“主神经节”本身，开始显现它的影响力了。
这一次，她们将主动走向那片被阴影笼罩的山林。带着未完成的反向装置蓝图，带着危险的“源晶”秘密，也带着对“织网人”更深的警惕。
回到小组办公室，关上门。窗外的天色阴沉下来，似乎要下雪。
“看来，没时间慢慢研究了。”余娉轻声说。
“嗯。”易安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西南那片连绵的山脉上，“该来的，总会来。”
她们开始检查装备清单，补充物资，研究发过来的有限资料。平静的日常再次被打破，战斗的号角，以另一种方式吹响了。
这一次，战场在群山之间。而她们要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地下的“声音”，还有隐藏在人类之中、编织着无形罗网的敌人。
夜幕降临，城市华灯初上。易安和余娉站在窗边，看着远方隐约起伏的山峦轮廓，沉默不语。
山雨欲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