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灵堂里的空气凝固了。所有的压力,都聚焦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少年身上。
沈知言沉默着,前世今生,人类社会就是丛林法则,他太熟悉这种弱肉强食的嘴脸,心里一紧,马上开始想对策。
抬起头,他脸上显示出恰到好处的恐惧、依赖和一丝优柔寡断。
“舅舅……地是祖产,爷爷和爹生前不让我动的……再说,这么大的事,我、我得问问娘的意思……”他搬出了被对方控制住的母亲,既是试探,也是拖延。
王仁礼脸色一沉,但看着外甥那“不成器”的样子,又强压怒火:“你娘在舅舅家好着呢!她就是担心你!这事舅舅还能害你?给你三天时间,好好想想!想清楚了,来王家屯找我!”
说完,他带着家丁,骂骂咧咧地走了。宅院里,只剩下绝望的福伯和看似六神无主的沈知言。
王仁礼带着家丁骂骂咧咧地离开,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被沈家老宅死一般的寂静吞噬。
福伯瘫软在地,老泪纵横,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嘴里反复念叨着:“完了……沈家完了……”
床上,沈知言脸上那副恰到好处的恐惧与依赖,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十五岁年纪截然不符的冰冷与沉静。他没有去扶福伯,而是缓缓坐直身体,掀开薄被,双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这具身体还很虚弱,但灵魂深处那股挣扎求生、掌控命运的狠劲,正驱动着它。
“福伯。”沈知言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福伯闻声抬起头,浑浊的泪眼对上少年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心里莫名一颤。这眼神……锐利、冷静,甚至带着一丝俯瞰众生的漠然,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怯懦?这绝不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那个被宠溺得有些天真的少爷!
“少……少爷?”福伯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颤抖。
沈知言没有解释自己的变化,乱世之中,反常即是妖,过度的解释反而引人怀疑。他直接走到窗边,透过窗棂缝隙观察着外面荒芜的庭院,低声道:“哭没用。沈家还没完,至少,我还没死。”
他的话像是一记重锤,敲在福伯心上。福伯挣扎着爬起来,看着少年单薄却挺直的背影,一股莫名的希望竟从绝望的废墟中钻了出来。
“少爷,您……您有主意了?”
“主意?”沈知言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的好二舅不是给我们指了条‘明路’吗?”
福伯一愣,随即大惊:“少爷!您真要把地契交给二舅爷?那可是沈家的根啊!”
“根?”沈知言冷笑,“树都快要被砍倒了,留着根在地里,是等着被人连根刨起,当柴烧吗?”
他走到福伯面前,目光如炬:“福伯,我且问你,若我把地契交给舅舅,他真会保我一辈子衣食无忧?还是会让我像我娘一样,被他‘保护’起来,然后悄无声息地‘病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