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习惯性地点开了戴言的微信对话框。他此刻应该在西北的片场，可能还在拍摄夜戏。她输入又删除，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任何消息。不能总是依赖他。她必须自己找到答案。
她站起身，走到那面贴满了以往项目照片和文化资料的“灵感墙”前。目光掠过陈奶奶专注的侧脸、王老爷子爽朗的大笑、傩戏面具上斑驳的色彩、以及《风起陇西》片场那跳动的烛光…这些成功的案例，似乎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它们有的美，有的不美，有的有趣，有的甚至带着沉重的悲怆感，但它们的共同点在于，都蕴含着强大的、真实的、能够触动人心的力量。
她忽然明白了。问题的关键，不在于选择“美”的还是“土”的，而在于是否能挖掘出每个项目背后独特的、不可替代的文化价值与情感内核。“焕新”不是把所有的东西都包装成同一个时髦的样子，而是帮助它们找到与当代世界对话的、最适合自己的独特语言。
想通了这一点，她立刻召集核心团队，召开了紧急会议。
“我们之前的思路可能有点窄了。”李萱看着大家，眼神恢复了清明与坚定，“我们不需要在‘美’和‘土’之间二选一。我们需要建立的，是一套更立体的评估体系。”
她在白板上画下一个坐标轴：“一轴，是文化价值与独特性；另一轴，是焕新潜力与传播可行性。我们要找的，是那些在文化价值上足够厚重、独特，同时在焕新潜力上，我们能找到切入点，能够通过我们的努力，让它被更多人理解和喜爱的项目。它可能视觉上很冲击，也可能需要我们去挖掘它内在的、需要用心感受的美。”
她举例说明：“比如古老的吟唱，它可能没有绚丽的画面，但它的音律、它的唱词、它背后的民族记忆，是不是可以通过现代音乐编排、沉浸式声音体验等方式，让它焕发新的魅力？而一些看起来就很酷的技艺，我们也要警惕只是流于表面的形式，要深入挖掘其背后的工匠精神和哲学思考。”
这个思路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同。争议的焦点从“选哪个”转向了“如何评估和挖掘”，团队重新找到了方向，开始按照新的框架，更深入地去调研和评估各个备选项目。
当初步筛选名单终于确定，包含了几种不同类型、但都符合新标准的项目时，李萱长舒了一口气。这第一道考题，他们算是勉强找到了解题思路。
她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荣耀的背后，是看不见的硝烟与更艰巨的挑战。但她知道，她和她的团队，必须也只能迎难而上。
她拿起手机，给戴言发了一条消息，不是求助，而是分享：
【李萱：遇到点麻烦，不过好像找到路了。戴老师，当人被迫长大的时候，是不是都这么疼？】
这一次，戴言回复得很快，内容也出乎她的意料：
【戴言：疼，说明在长骨头。很好。】
李萱看着这句话，愣了片刻，随即笑了起来，心里那点残留的委屈和迷茫，仿佛被这句话轻轻熨平了。
是啊，长骨头哪有不疼的。但这疼痛，意味着他们正在变得更强壮，足以支撑起更大的梦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