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根！”高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打桩组将最后一根骨梭砸入冻土，测绳应声绷直。阳光下，绳与骨、雪与灰，构成一条闪亮而冷峻的直线，把焦黑战场硬生生劈出“秩序”的裂口。
高虎手扶测绳，朝远处呼喝：“基准绳——成！”
回声在雪原上滚荡，白链般的狼骨仿佛一起颤动，像替荒原上锁，也像替未来麦田划下第一道年轮。
阿黎望着这条骨白的长链，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些狼骨标桩不仅是田地的边界，更是生与死的界限。它们将过去的杀戮与未来的丰收分开，将混乱与秩序分开。每一根骨桩都见证过死亡，但现在，它们正在为新的生命奠基。
小丫跑到一根骨桩前，小心地摸了摸上面的编号：“娘，这是鹰十七。”
阿黎走过去，看见骨桩上深深刻着的“鹰十七”三个字。炭黑的笔迹在苍白的骨面上格外醒目，像是一个庄严的承诺。
“等春天来了，这里都会长出麦子。”阿黎轻声对女儿说。
高虎走过来，递给阿黎一块粗布：“把手包上。”
阿黎这才注意到，手上的血泡已经破了，血水浸湿了袖口。
“疼吗？”高虎问。
阿黎摇摇头：“比起饿肚子，这点疼不算什么。”
高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远处忙碌的民夫和士兵：“今天之内，要把西区也标出来。你们母女若是累了，可以先回去。”
“不累。”阿黎立即说，“我们能干。”
她重新拿起一根骨梭，用力插入冻土。这一次，她的动作更加坚定，更加从容。
骨桩一根接一根地立起，测绳一段接一段地绷直。风声在骨槽间穿梭，奏出一曲奇特的乐章，既像告别，又像迎接。
当夕阳西下时，鹰愁川已经竖起了上百根狼骨标桩。它们整齐地排列在雪原上，像一支沉默的军队，守护着这片即将重生的土地。
阿黎牵着女儿的手，走在回营的路上。身后的骨桩在暮色中泛着微弱的光，风过时，依然发出低低的哨声。
“娘，你听。”小丫突然停下脚步，“狼骨在唱歌呢。”
阿黎静静聆听。是的，这些白骨在风中歌唱，唱着一首关于死亡与新生的歌。它们曾经是荒原的霸主，如今却成了田地的基石；它们曾经带来恐惧，如今却承载着希望。
“走吧。”阿黎轻声说，“明天还要继续。”
她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暮色中，身后的狼骨标桩依然挺立，在越来越暗的天光中，仿佛在守护着一个即将到来的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