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宫的夜,总是格外漫长。
星辉清冷,透过镂空的窗棂,在光洁的墨玉地面上投下斑驳而静谧的光影。宫室内没有多余的装饰,没有暖色的灯火,只有案几上未燃尽的半截宁神香,吐出最后一缕极淡的青烟,无声地消融在微凉的空气里。
润玉独坐于窗前矮榻,手中并无书卷。他只是微微垂首,指尖反复摩挲着怀中那枚墨蓝色乾坤袋角落上,那个用金线绣成的、小巧精致的凤羽暗纹。触感细腻微凸,带着一丝极淡的、独属于凤罂的灵力印记。
每当长夜孤寂,或是在紫方云宫受了冷眼、心中郁结难舒时,他便如此。指腹下那熟悉的纹路,仿佛能穿透冰冷的布料与空间,传递来远在翼渺洲的温暖与力量。眼前便会浮现出那人昳丽的容颜,沉静的眼眸,以及短暂相聚时,那紧紧相拥的力度和颈间灼热的湿意。五百年的分离未曾让这份感觉褪色,反而在无数个独自咀嚼的日夜中,愈发沉淀,化为支撑他继续行走于这冰冷天宫最深处的暖流与基石。
孤寂依旧,长夜依旧漫漫。但抚摸着这枚凤羽,润玉便觉得,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寒冷,似乎也不再那么难熬了。至少他知道,自己并非全然一人。在这九重天的另一处,有一颗星辰,与他遥相呼应,心意相通。
他将乾坤袋更紧地贴在胸口,眸光沉静地望向窗外那片属于布星台的、永恒灿烂的星河。属于他的路,还很远。但有了这份隐秘的牵绊与馈赠,他便有了走下去、甚至走得更高的勇气与底气。
白日里的润玉,依旧是那个温润如玉、谦恭守礼、存在感稀薄的夜神殿下。
他去紫方云宫请安问礼的时辰总是掐得恰到好处,既不失礼数,又往往错开天后荼姚兴致最高或最忙碌的时候。行礼的姿态无可挑剔,垂首的角度恭敬而谦卑,言辞更是谨慎得不能再谨慎,多是“儿臣请母神安”、“母神教诲的是”、“儿臣谨记”,绝不多说一句,绝不行差踏错半分。
他像一抹淡色的影子,安静地出现,又安静地消失,尽力不引起荼姚的任何额外注意,无论是赞赏还是厌烦。他知道,对于如今有了旭凤、权势地位愈发稳固的荼姚而言,自己这个尴尬的“养子”,最好的状态就是“安分”且“无用”。
功课上,他亦是如此。面对前来授课却越发漫不经心的仙官,他不再提出任何深入的问题,只做出一副努力聆听却资质有限、领悟迟缓的模样。交上去的课业,永远停留在“尚可”、“中规中矩”的水平,绝不出彩,也绝不出错。仙官们乐得轻松,汇报时自然也会说“夜神殿下勤勉,然天资所限,进境平缓”,这正合了某些人的心意。
对旭凤,润玉更是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兄长关怀”。旭凤破壳已有百年,化形后如同人间两三岁的孩童,玉雪可爱,天赋异禀,周身萦绕着精纯的凤凰火灵,深受荼姚与太微宠爱,更是天界上下瞩目的焦点。
润玉偶尔在紫方云宫遇到被仙侍嬷嬷簇拥着的旭凤,总会停下脚步,微微俯身,脸上带着温和无害的笑意,轻轻摸摸旭凤柔软的发顶,或是递上一件无关紧要却精致的小玩意儿。他会轻声细语地同旭凤说几句话,语气是十足的呵护与喜爱,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位性情宽厚、友爱幼弟的兄长。
“旭凤,慢些跑,当心脚下。”
“这枚暖玉握着玩吧,莫要放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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