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响起的瞬间,我听见了刀锋破空的声音。
不是风动,也不是石棺震动带来的回响,而是真正的出鞘之音,来自那具玄黑石棺。我还未及回头确认张雪刃的位置,身体已先于意识做出反应——左脚猛然蹬地,整个人向后跃出三步,同时将手中的黑金古刀横在胸前。
就在这一瞬,棺盖边缘渗出的暗红色液体滴落速度骤然加快。原本每隔十秒才落下一滴,此刻却几乎连成一线,接连不断地砸在地面,腐蚀出的坑洞迅速扩张、彼此连接。白烟翻腾间,一股比先前更加浓烈的纸符焚烧气息扑面而来,混着铁锈般的腥气,直冲鼻腔。
我的手腕猛地一烫。
并非疼痛,也非灼烧,而是一种熟悉的血脉波动,如同幼时在祠堂地下苏醒时的感觉。麒麟纹在皮肤下微微发亮,但我没有低头去看。我的目光死死锁住石棺。
棺身开始震动。
起初只是轻微晃动,仿佛内部有某种存在正在缓慢苏醒。紧接着震动加剧,整具石棺在通道中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一点点向前滑动。那声音沉闷而钝重,震得脚下岩石都在颤抖。
我抬手抹了把脸。
鼻血仍在流淌,顺着下巴滴落在衣领上。我没有擦拭。这种时刻,分心即是死亡。
石棺内的撞击声传来。
沉闷,有节奏,像是拳头砸在厚重木板上。一下,两下,第三下时,整个棺体猛然一震,棺盖与棺身之间的缝隙被撑开了一指宽。
我知道,它要出来了。
在第四次撞击来临前半秒,我转身冲向张雪刃的方向。她仍站在原地,匕首举在胸前,双眼紧盯着石棺。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用力将她推向右侧岩壁的死角,自己则挡在她前方。
动作刚完成,身后便传来一声巨响。
棺盖炸开了。
一块厚重的黑石冲天而起,挟着劲风飞出十米远,狠狠撞上通道墙壁,碎石四溅。尘灰与黑雾瞬间弥漫,遮蔽了视线。
我没有动。
耳朵在听。
除了碎石落地的窸窣声,还有另一道脚步声。
轻,稳,落地无声却又充满力量。那是我熟悉的方式——缩骨卸肩,重心压低,每一步都精准算好发力点。可这,不是我的脚步。
雾气稍稍散开。
一道人影从棺中跃出,落在距我五步远的地面上。他站得极稳,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右手握着一把刀。
那刀形似黑金古刀,却截然不同。刀脊上缠绕着六道锈迹斑斑的锁链,刀身刻满扭曲的符咒,那些线条宛如以血绘就,泛着幽暗光泽。刀锋垂地,静止不动,竟无一丝颤动。
我看清了他的脸。
和我一样。
眉骨、鼻梁、唇角的弧度,甚至连右耳上方那道儿时留下的旧伤疤都分毫不差。他的眼睛是金色的,没有瞳孔的层次,只有一片冷光。皮肤下隐约浮现出青铜色的纹路,如活物般在血管中缓缓流动。
他不开口。
我也沉默。
我们对视着,谁都没有率先动作。
然后,他动了嘴。
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断断续续,如同机械拼接而成:“等……你……开……”
声音低沉,却穿透空气,直接撞入脑海。
我没有回应。
我知道这不是问话,也不是挑衅。这是一种宣告,一种等待已久的回应。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我体内的血液更热一分,腕间的纹路烫得几乎要撕裂皮肤。
但他没有再说话。
只是缓缓抬起手中的刀,刀尖指向我的咽喉。动作很慢,却带着沉重的压迫感,仿佛某种仪式的开端。
我调整呼吸。
左脚后撤半步,重心下沉,黑金古刀横握胸前,刀刃斜向上扬。这是张家祖传的迎战式,我从小练到大的第一招。我不知道他是否会这一式,但我知道他会模仿我。
他果然动了。
不是进攻,而是摆出了同样的姿势。左脚后撤,重心下沉,刀尖斜指。动作精准如镜像,连手指扣刀的角度都完全一致。
我不信。
我换了个起手式。
刀收回腰侧,准备斜劈。这是我在长白山密室中独自演练过上千次的变化。
他也换了。
刀收回腰侧,准备斜劈。角度分毫不差。
我在变。
他在跟。
三次之后,我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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