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滤室位于工厂深处,远离那些晶体蔓生的区域,墙壁是厚重的铅灰色金属,表面光滑冰冷,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或接缝。
室内空间不大,中心位置是一个类似医疗ct机的环形设备,但结构更加复杂,内外环上都嵌满了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晶体探头,此刻正散发着低沉的、近乎听不见的嗡鸣。
阿溟已经躺在了环形设备中央的平台上,身上连接着许多细如发丝的透明管线,线路另一端没入设备内部。
他换上了一套特制的浅灰色无袖连体服,布料很薄,隐约能看见其下身体的轮廓,以及颈侧那道暗紫色的晶体伤口。
他闭着眼,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呼吸平稳,但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几乎与身下的白色平台融为一体。
秦授站在主控台前,荧光绿的头发在室内无影灯的冷白光下显得不那么扎眼了,反倒衬得他脸色严肃。
他戴上了一副特制的目镜,手指在布满复杂参数和波形的触摸屏上快速滑动、调整,动作流畅而精准,透着一种研究者特有的、全神贯注的冷静。
观察窗是厚重的单向玻璃,隔音绝佳。
林淮、诺斯、009、陆琰和苏仔站在窗外,像观看一场无声的实验。
陆琰抱着手臂,一脸兴趣缺缺,甚至有点不耐烦。
苏仔则缩在最后面,眼神闪烁,似乎对这种地方本能地感到不安。
009紧贴着玻璃,记录仪的镜头对准了里面的每一个细节,浅褐色的眼睛一眨不眨。
诺斯站在林淮身侧稍后,目光平静地扫过室内,最后落在林淮的侧脸上,仿佛在观察他的反应,多过关注过滤本身。
林淮自己,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看着里面躺着的阿溟,看着秦授忙碌的背影,看着那些闪烁的指示灯和跳动的波形。心里很平静,甚至有些漠然。
就像009说的,这更像是一场“手术”,而他们,包括他自己,都只是无关的旁观者。
秦授似乎准备好了。
他抬起头,朝观察窗的方向看了一眼,虽然知道里面的人看不见,还是做了个“开始”的手势。
然后,他按下了控制台上一个醒目的红色按钮。
环形设备的内外环开始以相反的方向缓慢旋转,那些晶体探头逐一亮起,先是幽蓝,随即转成一种近乎纯粹的、令人心悸的莹白色。
低沉的嗡鸣声陡然拔高,变成一种高频的、直刺脑髓的尖细震颤,即使隔着厚重的玻璃和墙壁,依然能隐约感受到空气在随之震动。
躺在平台上的阿溟身体猛地绷紧了!他依然闭着眼,但牙齿死死咬住下唇,额角和脖颈瞬间暴起青筋,双手猛地攥紧了身下的平台边缘,指节捏得发白。
那件薄薄的连体服下,能看见肌肉在不规律地痉挛、抽动。
主控台的屏幕上,瀑布般的数据流疯狂刷过,旁边的三维能量模型图中,代表阿溟意识体的那个光团开始剧烈地扭曲、膨胀、收缩,内部不断有各种颜色的细小光点(代表不同情绪能量)被剥离、抽离,然后被设备外围的捕捉阵列吸收、湮灭。
过程无声,却显得异常酷烈。
阿溟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小幅度弹动,像过电一样。
汗水迅速浸透了他的头发和衣服,在身下洇开深色的水渍。
他的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但因为设备的屏蔽,传不到外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屏幕上的光团颜色逐渐变得“干净”,那些驳杂的彩色光点越来越少,主体部分呈现出一种相对统一的、偏向暗沉的色调,但核心处似乎还缠绕着几缕极其顽固的、深红近黑的丝线。
秦授的眉头微微蹙起,手指在控制台上敲击得更快,调整着能量输出的频率和聚焦点。
显然,最后这部分“杂质”,比预想的更难剥离。
阿溟的挣扎越来越微弱,身体的弹动变成了濒死般的细微颤抖,脸色从苍白转向一种不祥的灰败。
他咬破的嘴唇渗出鲜血,顺着下巴滴落。
观察窗外,陆琰移开了目光,啧了一声。
009依旧专注记录,只是嘴唇抿得更紧。
诺斯的目光从林淮脸上移开,重新投向室内,熔岩瞳孔里映出阿溟痛苦的景象,没什么情绪波动。
林淮依然平静地看着。
他能看出阿溟很痛苦,但那痛苦离他很遥远,像隔着屏幕观看一场发生在世界另一端的灾难报道。
他甚至冷静地分析着,那些顽固的深红色丝线,大概就是阿溟意识中与“哥哥”融合后留下的、最难分割的部分,也是“杂质”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