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愣愣地接过枪,学着老兵的样子抵紧肩窝,慢慢瞄准。这次枪声响起,子弹擦着靶心过去,虽然没中十环,却总算没脱靶。周围响起低低的喝彩声,新兵的脸更红了,却挺直了腰杆。
日头偏西时,训练暂时停下。炊事班抬来大桶的米汤和腌菜,士兵们围着木桶蹲成一圈,搪瓷碗碰撞的声音清脆响亮。老乡们送来的野芭蕉被切成片,泡在凉水里,咬一口酸甜清爽,正好解腻。
“赵队,营部来电,说日军在清迈那边集结了一个联队,怕是要反扑。”通信兵跑过来,裤腿上沾着草籽。
赵大山喝了口米汤,碗沿碰到下巴,带着温热的触感。“让侦察排往清迈方向探探,摸清楚他们的火力配置。”他放下碗,用树枝在地上画着草图,“告诉一营,把迫击炮阵地往前挪两里,对着鬼子可能过来的山道;二营在河谷两侧挖散兵坑,多埋些土地雷——就用老乡教的法子,往引信上绑绊线,隐蔽点。”
王书生在一旁补充:“新兵刚到,让老兵带着分进各班,今晚轮着守夜,正好熟悉警戒路线。”
赵大山点头:“再挑些机灵的,跟着克伦族的老乡学认路。这雨林里的路,当地人闭着眼都能走,咱得学。”
夜色像浸了水的棉布,一点点压下来。营地亮起马灯,昏黄的光透过灯罩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圆斑。训练了一天的士兵们大多已睡下,只有岗哨的剪影立在帐篷外,步枪斜挎在肩上,和雨林的阴影融在一起。
赵大山沿着营地走了一圈,马灯的光映着他的影子,忽长忽短。新搭的弹药库前,几个士兵正往木箱里装手榴弹,木柄碰撞的声音闷闷的。不远处,临时搭建的铁匠铺还亮着灯,叮当的打铁声伴着风里传来的虫鸣,格外踏实。
他想起刚来时,这片雨林只有零星的几个哨所,如今帐篷连成片,靶场的枪声、训练的口号声、老乡们的笑语声混在一起,竟有了些烟火气。增兵不是数字的叠加,是把一粒粒散沙揉成泥,再烧成砖,一块一块垒起墙来——墙高了,就能替身后的人挡住风雨。
远处的山梁上,日军的了望哨应该也在盯着这片营地。赵大山摸了摸腰间的手枪,枪套磨得发亮。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更紧,训练要更狠,防线要更牢,但看着帐篷里此起彼伏的鼾声,还有远处老乡家隐约传来的纺车声,他觉得心里踏实。
这增兵的路,走得慢,却走得稳。每多一个士兵,每多一处掩体,每多一个和老乡笑着打招呼的身影,都在给这片土地攒着劲儿——攒到足够的那天,就能把鬼子彻底赶出去,让这里的人,安安稳稳地种橡胶、种稻谷,再也不用躲着枪炮声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