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杨文渊道,“可下旨表彰鲁王‘心系朝廷,主动防务’,赐金帛若干。再命刘墉抽调新募兵马五千,北上‘协防’山海关——既是协防,粮草器械自备。”
殿中众臣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这招高明!表面是安抚赏赐,实则将刘墉新募的兵马调走一半,还要他自己掏钱养兵。至于鲁王,一句“心系朝廷”的表彰,既给了面子,又将其私自扩军的行为合法化,堵住了他日后以此为借口生事的可能。
“太傅老成谋国。”陈九斤点头,“就依此议拟旨。另,加派监察御史各三人,分赴山西、河南,名为‘巡视防务’,实为监督鲁王、刘墉动向。”
“王爷英明!”
处理完这两件急务,朝会又陆续议了江南水患赈灾、京畿秋粮征收、新君登基后首次恩科等事宜。待所有事务议定,已近午时。
“退朝——”司礼太监高唱。
百官行礼退去,陈九斤正要转身往军机处,却见一名小太监匆匆从侧殿跑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陈九斤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平静,对身侧楚红绫道:“你先去军机处,与徐渭商议东北战事后续。我去去就来。”
天牢深处,丙字三号监。
这里与寻常牢房不同,并非阴暗潮湿的污秽之地。
墙面刷了白灰,地上铺着干燥的稻草,一角还摆了木床、桌椅,桌上甚至有一套素瓷茶具。靠墙的木架上,整齐叠放着几套干净的布衣。
前太后郭氏,如今已褪去凤冠霞帔,穿着一身半旧的靛蓝布裙,头发用木簪简单绾起,坐在桌边怔怔出神。
听到铁门外锁链响动,她猛然抬头。
狱卒打开牢门,躬身退开。
陈九斤独自走了进来,玄色蟒袍在昏暗的油灯下泛着冷光。
“你来了……”郭氏站起身,声音嘶哑,眼中却骤然亮起异样的神采。
她快步上前,在距离陈九斤三步处停住,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全然不见往日太后的威仪。
陈九斤打量着她。数月牢狱,她瘦了些,脸色苍白,眼角有了细纹,但并未受什么苦——他特意吩咐过,只要她安分,吃穿用度按宫中低位嫔妃的标准供给。
“听说你要见我。”陈九斤语气平淡,“何事?”
郭氏深吸一口气,往前又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语速极快:“九斤,你告诉我实话……如今登基的那个孩子,是不是承稷?是不是……我们的承稷?”
她眼中满是急切与期待,甚至带着一丝疯狂的希冀。
陈九斤心中一震。
他的两个儿子,陈承稷(郭氏所生)与陈安邦(苏芷柔所生)互换了身份。
如今的“李承稷”,实则是苏芷柔之子陈安邦;而真正的陈承稷,已改名陈安邦,养在苏芷柔膝下。
可郭氏不知道这一切。在她眼中,那个被慕容宸抱回京城、登基为帝的孩童,就是她当年在苏州与陈九斤一夜荒唐后生下的儿子。
陈九斤看着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看着她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母爱与期盼。
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