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她坐在沙发上整理医院的票据。厚厚的一沓,都是这159天来的花费。她仔细地分类、记录,然后在笔记本上写下今天的日期:第159天。
临睡前,小雪照例看了会儿辉子喜欢的书。书页有些泛黄了,是他们恋爱时一起逛旧书店淘来的。她轻声读着其中的段落,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关灯前,她看了眼手机里辉子的照片,轻声说:“晚安,明天见。”
窗外,北京城的灯火星星点点,见证着这座城市里无数个这样的夜晚——有人离开,有人等待,有人在不屈不挠地爱着。
明天是第160天。
车子缓缓驶进小区停车场,小雪停稳后却没有立即下车。她从包里摸出一个小喷壶,里面装着半透明的液体——这是医院的护士教她配制的防冻液。下车前,她仔细地在车门缝隙处喷了一圈。
电梯停在12层。小雪掏出钥匙,开门时注意到门上贴的春联有些脱落了。她记得那是今年春节前,辉子踩着梯子贴的。那时他还笑着说:“这副对联寓意好,等来年咱们好好过日子。”
屋里静悄悄的。小雪习惯性地对着空荡的客厅说:“我回来了。”说完自己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她把包挂在玄关的衣架上,换鞋时发现鞋柜最下层还放着辉子的拖鞋。
手机上显示已经九点半。本该是辉子每天给她打电话报平安的时间。小雪泡了杯茶,坐在沙发上翻看手机相册。上周拍的视频里,辉子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她把那段视频反复播放了十几遍。
茶几上摊开着几本医学书籍,都是关于脑损伤康复的。书页间夹着不少便签,上面是小娟工整的字迹。最近她在研究经颅磁刺激疗法,打算下周去和主治医生商量。
起身去厨房热牛奶时,小雪注意到冰箱上贴着辉子写的便条:“记得买牛奶”。那是他出事前一天写的。便条边缘已经微微卷起,但小雪一直舍不得撕掉。
临睡前,小雪照例给护工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电视节目的声音,护工说辉子今晚睡得挺安稳,血压心率都很正常。挂断前,小雪特意嘱咐:“明天降温,记得给他加床被子。”
躺在床上,小雪打开辉子常听的播客节目。主持人的声音在黑暗中流淌,她闭上眼睛,想象着辉子就在身边。枕头上还残留着一点点他的气息,虽然已经很淡了。
半夜里,小雪突然醒来。她伸手摸向身旁空荡荡的位置,然后起身走到窗前。楼下路灯的光晕里,雪花又开始飘了。她轻轻呵了口气,在玻璃上画了个小小的爱心。
第二天清晨,小雪比往常起得更早。她特意穿了件红色大衣——那是辉子最喜欢的颜色。出门前,她对着玄关的镜子笑了笑:“今天也要加油。”
电梯下行时,小雪翻看着手机日历。用红色记号笔圈出的日期格外醒目:下周三是辉子的生日。她已经在蛋糕店订了他最爱的栗子蛋糕,虽然现在他还不能吃。
走到车前,小雪欣慰地发现车门一拉就开了。她系好安全带,转头对空着的副驾驶座轻声说:“今天路况应该会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