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老家车站已是深夜十一点。小雪老远就看见站台上婆婆挥舞的手臂,花白的头发在夜风里飘动。婆媳俩默默拥抱,婆婆的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孩子。
“今天护士帮他做康复时,他的右脚趾动了三次。”去康复中心的车上,婆婆轻声汇报着这一周的进展。小雪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屏幕上是她刚刚收到的邮件,公司批准了她申请的半职工作调整。从下周起,她可以有更多时间陪在辉子身边了。
康复中心的走廊在午夜格外安静,只有值班护士站的台灯亮着暖黄的光。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刻,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但小雪早已习惯,她甚至能从中分辨出属于辉子的气息。
辉子躺在那张可以调节角度的病床上,脸色比上周红润了些。小雪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尖小心避开留置针。“我来了。”她说,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她拧了热毛巾为他擦拭脸颊,动作熟练而轻柔。就像过去每个周末她做的那样,一边擦一边絮絮说着这一周的琐事:办公室新来的实习生总是泡不好咖啡,楼下便利店的黑猫生了四只小猫,他最喜欢的足球队昨晚赢了比赛...
“明天是我们的纪念日。”小雪从包里取出礼盒放在床头柜上,“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她拆开包装,里面是一对精致的袖扣,做成迷你建筑模型的样子——正好搭配辉子收集的那些建筑拼装玩具。
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像某种神秘的密码。小雪把袖扣举到辉子眼前,“你醒来就能用上了。”她说,然后开始读这一周写给他的信。信纸上洒了几点深色的水渍,但她的声音始终平稳温柔。
凌晨两点,护士进来提醒探视时间结束。小雪点点头,俯身在辉子额头上印下一个吻。“要坚持下去,”她轻声说,“我周末都在这里陪你。”
走出康复中心时,小雪抬头看了看夜空。没有月亮,但星星特别亮。她忽然想起蜜月时在亚龙湾看到的星空,辉子指着星座说每个光点都可能是一个已经消亡的太阳。“但它们的光芒还在继续旅行。”当时他说。
小雪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感觉胸腔里某个紧绷的地方微微松动。她相信有些光芒永远不会消失,就像161年来每个周三她都会对着日历说话,每个周末她都会坐上这趟列车。这是一场无人见证的远征,但每一步都算数。
回到婆婆家,小雪在日记本上写下:“第161天,星光很好。下周我要带吉他来,也许音乐比故事更能唤醒他。”合上日记本时,窗外已经泛起蟹壳青。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她会继续这场温柔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