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游一愣,显然没料到这位身份尊贵的客人会为一个小扒手求情,他为难地道:“郡王阁下,您太仁慈了,但此等行径,绝不能轻饶,否则我国法度何在?”
敖别却依旧好声好气,甚至带上了一点劝诱的意味:“法理不外乎人情,看他衣着褴褛,想必生活困苦,若因一时之错而毁了一生岂不可惜?不如由我做主,给他些钱财,让他寻个正经营生,如何?”
他说着,真的从袖中取出几颗圆润的、蕴含着灵气的珍珠,想要塞给那少年。
悬浮在空中的理查德看到这里,忍不住频频侧目,意识中泛起强烈的违和感。
这……这和他认识的那个冷静说出“无尊严无精神者不救”的阿海,简直判若两人。
过去的敖别,这仁慈宽厚得简直有些……呃,天真到愚蠢了。
对一个试图偷窃他们的小贼,不仅不追究,还要倒贴钱?这在危机四伏的异国他乡,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他能感觉到,身边的阿海的意识也波动了一下,紧接着传递来的便是尴尬与赧然。
“呃……”阿海的意识有些吞吐,带着点不好意思,“那个时候的我,确实想法比较简单。”
下方的记忆场景中,那扒手少年看着敖别递过来的珍珠,非但没有感激,反而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脸上混杂着恐惧、羞愧和无人察觉的怨恨,趁着众人注意力被敖别吸引,猛地挣脱了坤仪并未用全力的钳制,钻进人群瞬间消失不见了。
导游见状,更是连连向敖别道歉,表示治安不严,让贵客受惊了,敖别却只是摆了摆手,说着“无妨,孩子知错能改就好”之类的话。
“……”理查德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又转头看了看快把头埋进地里的小白龙。
阿海感受到他的目光,龙尾有些不自然地摆了摆:
“当时的我确实很天真,总觉得以善意待人,人必以善意回之,相信恻隐之心能感化顽劣,宽恕之道能消弭罪业。”
他的意识顿了顿,那平静之下,是掩藏不住的、沉淀了十六年的沉重。
“但后来,为自己的天真付出足够惨痛的代价后,我就开始学着趋利避害了,这点不用担心。”
呵呵,说实话,理查德看阿海现在也只是有了一点长进而已,本质上还是个心善的蠢龙。
他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代价”,但那“代价”能让让现在的他打碎幻想,建立起筛选准则,学会权衡与取舍,想必也不是什么不痛不痒的小事。
理查德的心微微揪紧,他伸出手,不再是调侃地揉弄,而是轻轻地、带着安抚意味地,抚摸着小白龙头顶冰凉而坚硬的鳞片。
“趋利避害也没什么不好。”理查德的意识表达了鼓励:“你现在的所作所为配得上‘势力首领’的名号,你做得很好。”
顺着阿海意识中传来一瞬悲戚,他立刻认识到,阿海身上那种看似矛盾的转变——从无差别的仁慈到有选择的“共济”,并非堕落或冷漠,而是一种被迫的成长,一种在失去重要之物后,为了守护残存的一切而筑起的壁垒。
十六年前,以及十四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变成这样,理查德迫切地想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