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锤咧嘴狞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西门,俺包了!”
“狗剩!”
“到!”
“你亲率剩余火器旅及全部攻城重炮,在西门与南门之间建立主炮阵地!总攻开始后,炮火集中轰击西门城墙,并为赵大锤部提供全程火力覆盖!同时分出一部快炮,支援周遇吉部北门攻势!”
“明白!”
“石锁!”
“在。”
“斥候营全部撒出!重点监视东门动向及辽阳方向!东门由三千蓟镇兵负责佯攻牵制。你的眼睛,给我盯死可能出现的意外!总攻开始后,你带两百最精锐者,随赵大锤部第一批登城,抢占城门楼!”
“遵命。”
“张老栓!”
“将军!”
“统筹所有后勤!尤其是攻城队伍的器械补充和伤员转运!此战惨烈,务必保证前边不停,后边不断!”
“老栓晓得!”
王靖远最后看向周遇吉:“遇吉,你部新返,将士求战心切,此战正可大用。然北门之敌,亦非庸手。记住,你是牵制,是铁砧,要牢牢吸住敌人!待西门破,你再视情况决定是加强攻势还是向西门靠拢夹击。”
周遇吉肃然道:“末将明白!定不负总镇重托!”
部署已定,王靖远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每一张或粗豪、或冷峻、或激动的面孔。
“诸位!”他声音沉凝,却带着千钧之力,“此战,乃我靖远军成军以来,最大一仗!是收复沈阳、扭转辽东之战!是雪萨尔浒之耻、报九边血仇之战!更是向天下昭示,我大明仍有敢战之兵、能战之将之战!”
他猛地拔出尚方宝剑,剑光映着帐内火炬,寒气逼人。
“军令如山!率先登城者,赏银千两,官升三级!破城首功者,本镇亲为其请封侯爵!然,有畏敌不前者,乱我军阵者,贻误战机者:无论何人,立斩阵前!”
“愿随总镇死战!攻破沈阳,荡平虏穴!”众将热血沸腾,吼声几乎要掀翻帐顶。
周遇吉带来的五千精锐归建,如同给即将爆发的火山注入了最炽热的岩浆。
工匠棚里灯火通明,加固云梯,检查冲车,打造更多的火箭火罐。炮兵阵地上,弹药被一箱箱搬运到位,炮手们反复进行着无弹演练,力求装填速度更快,瞄准更准。步兵们磨利刀枪,检查甲胄,将分发的干粮和急救包仔细收好。
周遇吉回到自己的营地,立刻召集军官。他不需要过多动员,五千老卒眼中燃烧的火焰说明了一切。他将任务层层分解,明确到每个把总、每个旗队,甚至具体到攻击波次、火力配合、伤员后送路线。在通州面对文官挑剔和粮饷困扰练就的细致与周密,此刻全部转化为了严谨的战前部署。
赵大锤拉着他的攻城队伍,在营内空地上,用泥土和木栅模拟西门城墙,一遍又一遍演练着架梯、攀爬、登城、扩大突破口的战术动作,吼声震天。
狗剩的炮兵则进行了最后一次实弹校射,沉闷的炮声震撼四野,远处沈阳城头似乎都被惊动,火把明显增多。
王靖远没有休息,他带着亲兵,骑着马,彻夜巡视各营。在周遇吉的营地,他看到的是沉默的严谨和压抑的兴奋;在赵大锤的营地,是粗豪的咆哮和汗流浃背的演练;在狗剩的阵地,是冰冷的金属和刺鼻的硝烟味。
当他回到中军大帐时,天色已近黎明。林秀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粥进来,默默放在案上。她看着王靖远眼中密布的血丝和下颌新冒出的胡茬,欲言又止。
“都安排好了。”王靖远端起粥碗,粥很烫,他却仿佛感觉不到,几口喝下,一股暖流驱散了夜寒,“秀儿,医营……准备好了吗?”
林秀儿轻轻点头,声音有些干涩:“能准备的,都准备了。苏先生从锦州又调拨来一批药材,栓叔也给了最大支持。只是……”她抬起头,清澈的眸子映着烛光,“你答应过我,要回来喝我煮的粥。”
王靖远放下碗,握住她微凉的手,用力点了点头:“一定。”
林秀儿没有再说什么,拿起空碗,转身离去,背影在晨曦微光中显得格外挺直。
王靖远走到帐外,东方天际已泛起鱼肚白。远处沈阳城的轮廓在渐亮的天光中越发清晰,像一头匍匐的巨兽。
他缓缓握紧了剑柄。
所有的铺垫,所有的忍耐,所有的鲜血与汗水,都将在明日,迎来最终的审判。
周遇吉的归来,补上了最后一块拼图。现在,棋局已摆好,兵力已就位。
只待天明。
不,只待后日拂晓的那一声号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