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仪式后,更衣室。
门还没完全推开,香槟的味道就冲了出来。甜腻的,带着气泡的锐利。然后是声音——音乐开得震耳欲聋,低音炮震得柜门嗡嗡响,有人在大声唱歌,跑调得厉害,但没人介意。
更衣室成了狂欢的海洋。香槟喷得到处都是:天花板、地板、柜子、椅子。金色的液体在灯光下反着光,混合着泡沫,像某种奇异的岩浆。瓦莱乔跳上了桌子——没人知道桌子是怎么承受住他的——他在跳舞,动作狂野,差点摔下来,被波什一把拉住。鲍文坐在角落里,被浇了一身香槟,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他还在笑,那种很少出现在他脸上的、完全放松的笑。波什和比卢普斯在另一个角落碰杯,说着什么,然后突然大笑,笑得弯下腰,手里的香槟洒了一地。
科比坐在自己柜子前,脚泡在冰桶里。冰水刺骨,但很舒服,那种尖锐的凉意抵消了肌肉深处灼烧般的疼痛。他手里拿着fmvp奖杯,看了很久。奖杯很凉,金属的质感光滑而坚硬。上面刻着字:“2005 nba finals most valuable yer”。他没用手指去摸那些刻痕,只是看着。灯光在奖杯表面反射,形成一小块晃眼的光斑。
更衣室的门开着一条缝。走廊里传来工作人员的笑声和脚步声,还有推车滚过的声音——大概是运送更多的香槟或者食物。窗外,洛杉矶的夜空被庆祝的烟火照亮。一朵接一朵,红色、蓝色、金色,在黑暗里炸开,扩散,消失。闷响声远远传来,隔着玻璃,听起来很遥远,像另一个世界的心跳。
香槟的味道很甜,混着汗水的咸涩和药膏的辛辣,形成一种奇特的、属于冠军更衣室的气味。汗味是旧的,香槟味是新的,两种味道搅在一起,像这场胜利本身——建立在无数个日夜的汗水之上,以瞬间的狂欢作为句点。
音乐还在响。有人换了一首歌,节奏更快。瓦莱乔在教卡托跳某种巴西舞蹈,动作滑稽,周围围了一圈人,笑得前仰后合。
科比把奖杯放在旁边的椅子上。金属底座碰到塑料椅面,发出轻微的“咔嗒”声。他拿起一瓶水——不是香槟,是普通的矿泉水——拧开,慢慢喝。水很凉,流过喉咙时带着刺痛。他喝得很慢,一口,停顿,再一口。
脚在冰水里开始发麻。那种刺骨的凉意一点点渗透进去,从皮肤到肌肉,再到骨头。他动了动脚趾,能感觉到血液流动的滞涩感。
更衣室里的狂欢还在继续。有人又开了一瓶香槟,这次是对着天花板喷。泡沫冲到天花板上,反弹下来,像一场小小的、金色的雨。笑声更大了,夹杂着尖叫和更多跑调的歌声。
科比靠着柜子,闭上眼睛。
呼吸。
一下。吸入。空气里有香槟、汗水、胜利的味道。
又一下。呼出。胸膛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沉淀,很重,但很踏实。像一块石头终于落到河底,不再随波逐流。
第四座总冠军。
窗外的烟火还在绽放。远远地传来闷响,像心跳,像这座城市在为这支球队、这个夜晚,做一次漫长的、绚烂的注脚。
他闭着眼,但能看见那些光——透过眼皮,变成一片温暖的、脉动的橙红。
更衣室里的喧嚣在他周围流动,像河水绕过一块石头。他就在那喧嚣的中心,在一片寂静里。
脚还在冰水里。奖杯在旁边的椅子上。烟火在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