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主卧,陆寒枭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本来就睡得浅,这几天心里装着事,更是稍有动静就会惊醒。刚才那两声细微的声响,像羽毛轻轻扫过他的耳膜,虽然短暂,却带着种熟悉的质感——是琴弦被拨动的声音。
他屏住呼吸,侧耳细听。阁楼的方向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风声卷着落叶掠过屋檐,发出“沙沙”的轻响。
是错觉吗?
陆寒枭坐起身,披了件外套走到窗边。月光正好落在阁楼的天窗上,像块透明的水晶。他能想象出林晚星在上面的样子——或许是蹲在琴盒旁,或许是站在天窗下,或许正像他现在这样,望着同一片月光发呆。
白天周调律师说,这把琴在林晚星手里,比在博物馆里蒙尘强。那时他没说话,心里却盼着她能早点拿起琴弓。他知道音乐对她意味着什么,那是她的呼吸,是她的语言,是她与这个世界和解的方式。
刚才那两个音符,虽然短暂得像幻觉,却像电流一样窜过他的四肢百骸,让他的血液都跟着发烫。他几乎可以肯定,是她在阁楼里,是她在试探着拨动琴弦。
这比任何承诺都更让他激动。
陆寒枭没有上楼,甚至没有开灯。他就站在窗边,看着阁楼天窗上的月光,像个虔诚的守望者。他知道,她现在需要的是安静,是不被打扰的空间,是自己与那把琴、与那些尘封的记忆对话的时间。
他想起周调律师说的话:“拉琴的人,心里都有座孤岛,只有音乐能架起桥。”以前他不懂,现在看着那扇透着月光的天窗,忽然就懂了——林晚星心里的那座孤岛,正在慢慢升起一座桥,而刚才那两个试探的音符,就是桥的第一块砖。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露水打湿了窗沿,陆寒枭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床上。他没有再睡,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两个短暂的音符,想象着它们在阁楼里回荡的样子,想象着林晚星拨动琴弦时,眼里是否有了点重新亮起的光。
天快亮时,他听到阁楼的门被轻轻打开,又轻轻关上。接着是下楼的脚步声,很轻,却清晰地传入耳中。他能想象出她回客房的样子,或许会站在窗边看一会儿晨光,或许会伸手摸摸那盆薄荷,或许会对着婴儿房的方向,露出个极浅的笑意。
陆寒枭没有动,直到客房的门被关上,他才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那两个试探的音符,像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已经漾开了圈圈涟漪。或许明天,或许后天,她会鼓起勇气,再拨一根弦,再弹出一个音,直到有一天,那些被压抑的旋律,能像月光一样,洒满整个陆宅。
而他,愿意等。等她的琴声穿过回廊,穿过月光,落在他的耳边,像一句迟来的、温柔的告白。
晨光爬上窗棂时,林晚星坐在客房的窗边,看着那盆薄荷。叶片上的露水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昨晚那些迅速消散的音符。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最嫩的那片新芽,忽然觉得,或许明天夜里,她可以再勇敢一点,多拨一根弦。
楼下,陆寒枭在厨房看到张妈准备早餐,忽然开口:“今天的粥,多放一把桂花。”
张妈愣了愣,随即笑着应道:“好嘞,先生。”
他看着锅里翻滚的米粥,心里忽然充满了期待。期待着那碗带着暖意的粥,能给她多一点勇气;期待着那些试探的音符,能慢慢汇成流淌的旋律;期待着这个曾经冰冷的家,能在琴声和暖意里,重新变得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