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劲见状攻势更猛,拼着左臂被划开一道口子,绣春刀连斩,将面前一名敌人开膛破肚,另一名则被他一脚踹中胸口,倒飞出去撞在墙上,筋骨断裂声清晰可闻。
闯入的蒙面人转眼间已倒下近半,剩下的几人见赵劲勇悍,李石头虽重伤却兀自死战,陈默也并非毫无还手之力,而窗外远处的打斗声似乎也渐渐平息(可能是赵劲带来的暗桩解决了外围敌人),眼中不禁露出惧意。为首一人发出一声短促唿哨,剩余四五人猛地向窗户和房门撤去,动作依旧迅速,甚至不忘拖走一两具同伴的尸体。
赵劲欲追,陈默急喝:“赵小旗,穷寇莫追,小心埋伏!先救人!”
赵劲止步,立刻返身查看李石头伤势。那一刀捅在后背偏左,虽未中心脏,但伤口极深,流血不止,李石头面色已如金纸,气息微弱。陈默撕下衣襟,手有些发抖,却强迫自己冷静,配合赵劲进行紧急包扎止血。
“大人……账册……没丢吧……”李石头气若游丝地问。
“没丢!你撑住!”陈默眼眶发热,声音发紧。
客栈已被惊动,其他房客的惊叫、掌柜伙计慌乱的脚步声响起。赵劲快速对陈默道:“此地不能再留!卑职的暗桩解决了外面几个盯梢和阻截的,但对方很可能还有后手,官府的人也快来了!我们必须立刻转移!”
陈默点头,将床板下紧要物件迅速取出揣好。赵劲背起已陷入半昏迷的李石头,陈默紧随,三人从侧门迅速离开一片狼藉的房间,借着客栈后厨通道和后院小门,消失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里。
他们没有直接去赵劲的秘点,而是先绕到城西一处早已废弃的染坊,在堆满破缸的院子里潜伏了将近半个时辰,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又穿过了两条满是积水的暗巷,翻过一堵矮墙,最后从一处民居的后院柴房密道,进入了赵劲真正的安全屋——一处藏在普通民宅地下、仅有几个心腹知晓的密室。
他们刚刚离开客栈不到半柱香时间,苏州府衙的差役便在刘通判的亲自带领下,火把通明地赶到了“悦来居”。面对满屋狼藉、血迹斑斑的现场,刘通判面色凝重,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神色。他仔细询问了惊恐未定的掌柜和伙计,又勘察了打斗痕迹,甚至捡起了地上遗留的一枚毒钩枪头和一柄青竹帮惯用的短斧。
“光天化日……哦不,深更半夜,竟有如此悍匪袭击朝廷命官住所,简直无法无天!”刘通判义愤填膺,对差役下令,“立刻封锁现场,仔细搜查,任何可疑物品、痕迹都要记录在案!同时全城搜捕可疑带伤之人!此事本官必禀明知府大人,严查到底!”
然而当有差役在破损的床板附近,发现一点未来得及清理干净的、类似册页的纸角灰烬时,刘通判却不着痕迹地走过去,用靴底轻轻碾了碾,将那点灰烬彻底混入尘土,随即皱眉呵斥:“仔细些!别碰乱了现场证物!重点是凶器、血迹、匪徒去向!”
天亮后,伤势稍稳的李石头被安置在密室隔间,由信得过的郎中照料。陈默与赵劲在另一处碰头,两人身上皆带伤,形容疲惫,但眼神锐利。
“袭击者至少分三波,一波正面强攻大人房间,一波在外围阻挡我们援手,还有一波可能在更远处策应。”赵劲汇报道,他撕开左臂的临时包扎,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让郎中重新上药,“手段专业,配合默契,用的是军中和江湖混用的搏杀术。遗留的短斧确系青竹帮之物,但那毒钩枪和淬毒梭镖,不是寻常帮派能有的。而且他们撤退时,刻意带走了部分尸体。”
“为了灭口,也为了不让我们确认更多身份。”陈默声音沙哑,他肋侧的擦伤也在隐隐作痛,“刘通判来得太快了。”
赵劲点头,疼得咧了咧嘴:“是。按常理,夜间斗殴,坊正、巡夜先到,逐级上报,府衙差役不会如此迅速,更别说是通判亲至。他们像是早就等着一样。来了之后看似大张旗鼓,实则搜查方向很有问题,对可能遗留的文牒类痕迹并不上心。”
陈默冷笑:“这是在告诉我们,他们知道我们手上有东西,也知道我们遇袭,甚至可能猜到我们拿到了账册。但他们‘无能为力’,只能追查‘悍匪’。同时,也是在施压,提醒我们,在苏州地界,他们耳目灵通,官面上也能让我们寸步难行。”
孤立无援,形容的正是此刻。明有悍匪追杀,暗有官场掣肘,护卫重伤,证据虽在却难以及时送出,自身行踪暴露,危机四伏。
陈默走到密室唯一的气孔边,望着外面透入的一丝天光。苏州城在新的一天苏醒,依旧繁华喧闹。但这繁华之下,昨夜的血腥与杀机,只有亲身经历者才知道何等真切。
他摸了摸怀中硬挺的账册和密报,又想起李石头苍白的脸。
退缩?绝无可能。
“赵小旗,”陈默转身,目光如冰下燃烧的火,“我们的人还有多少可用的?伤势如何?”
“连卑职在内,还有五人可战,三人轻伤。”赵劲肃然答道,郎中正在给他包扎,他咬牙忍着疼。
“够了。”陈默声音平静,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对方想让我们怕,让我们躲,让我们知难而退。那我们就告诉他们,刀架在脖子上,该查的还是要查。”
“传信给我们在常州方向的兄弟,让他们不惜代价,摸清那位‘何先生’的底细、常去地点、以及近期与常州漕司、万通商号的任何联系。”
“我们这边,”陈默的手指在粗糙的石壁上轻轻划过,“做好准备。下一次,不是他们来找我们,该我们去找他们了。疤脸李的账册上,不是还有‘北边定金’和‘淮安交割’吗?我们就从这‘淮安’二字,撕开他们的口子!”
被动挨打,从来不是陈默的风格。血债需血偿。迷局需破局。当官府与匪类已成一体,唯一的生路便是比他们更快、更狠、更直击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