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上看来的。”陈默含糊带过,用脚把雪地上的图抹掉,“现在有原料,有人手,可以试了。王师傅,你挑五个手艺最好的铁匠,专门试炼钢。别的活先放放,集中力量攻这个。”
“是!”王老匠重重点头,转身就去喊人。
陈默又去看住处。工匠们在岩壁下搭了一排木屋,虽然简陋,但能遮风挡雨。屋里有火炕,烧的是煤,暖和。还有间大屋子当食堂,这会儿正飘出饭香——是炖菜和贴饼子的味道。几个工匠端着碗蹲在门口吃,看见陈默,都站起来行礼。
“粮食还够吗?”陈默问李铁头。
“够。”李铁头说,“进山时带了三个月的粮,后来又陆续运了些。山里有野物,兔子、山鸡,偶尔还能打到鹿。有蘑菇、野菜,饿不着。就是缺盐和菜——冬天没青菜,好些人嘴角烂了,牙龈出血。”
“下次运粮时多带咸菜和干菜。”陈默说,“还有,弄些豆子来,发豆芽,能补……能防病。”他差点说出“维生素”,赶紧改口。
“豆芽?”李铁头没听过这词,“豆子泡水长出来的那个?那玩意能吃?”
“能吃,而且好吃。”陈默说,“你弄些黄豆来,我教你们发。”
傍晚,陈默召集所有工匠在山谷中央的空地开会。连护卫在内,一共七十三人。火把点起来,插在石缝里,映着一张张黝黑疲惫但精神抖擞的脸。这些工匠大多是从大宁卫工坊挑出来的,也有王老匠从老家找来的,都是可靠的人。
“各位,”陈默站在一块大石上,火把的光在他脸上跳跃,“这三个月,大家辛苦了。在这深山老林里,建起了炉子,炼出了铁,不容易。”
工匠们安静地听着,没人说话,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但咱们来这儿,不是为了炼普通的铁。”陈默继续说,声音在山谷里回荡,“是为了炼钢,是为了造出比现在好十倍、百倍的兵器。是为了让咱们大明的兵,拿着最好的刀,穿着最硬的甲,能把鞑子永远挡在边墙外。”
他顿了顿,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我知道,山里苦。见不到家人,吃不到新鲜菜,整天跟炉火铁水打交道。但我可以向大家保证:你们在这里流的每一滴汗,都不会白费。你们炼出的每一斤钢,将来都会变成杀敌的刀,护甲的片,守国的盾。”
“工钱,双倍。伙食,管饱。伤了病了,工坊养着。立了功的,重赏。”他看着众人,声音加重,“只有一个要求:保密。这山谷里的一切,出了谷,一个字都不能说。这是军令,违者——军法处置。”
工匠们齐声应道:“是!”声音在山谷里回荡,惊起林间栖息的鸟,扑棱棱飞起来。
“好。”陈默点头,“从现在起,这山谷就叫‘铁谷’。你们,就是铁谷的第一批匠人。将来,这里炼出的钢,造出的兵器,会改变整个辽东,甚至整个大明的边防。”
“有没有信心?”
“有!”声音更响,震得岩壁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留在铁谷,亲自指导炼钢试验。
炒钢法最难。第一炉,温度没控制好,铁水凝固太快,成了一坨铁疙瘩,敲都敲不碎。第二炉,搅拌不均,碳分分布不一,有的地方太硬,一敲就碎,有的地方太软,像熟铁。第三炉,王老匠调整了鼓风力度,加了石灰石去杂质,铁水在炉里沸腾翻滚,像煮开的水,咕嘟咕嘟冒泡。
陈默盯着炉口,眼睛被火光刺得发疼。铁水的颜色从暗红变成亮黄,最后变成刺眼的白炽,像个小太阳。王老匠大喊:“就是现在!”
两个工匠用长柄铁勺舀出铁水,那铁水白得发亮,倒进预热的砂模里。铁水在模中流动,表面浮着一层黑色的渣。等稍微冷却,取出,是一块拳头大小的金属块。
颜色不是生铁的暗灰,也不是熟铁的淡白,而是一种泛着青光的银灰色,像雨后的天空。陈默用锉刀锉了一下,锉下的粉末细腻均匀,没有杂质。又用小锤敲击,声音清脆悠长,像敲玉,余音袅袅。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