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王千总他们……”刘师傅声音发颤。
“等。”陈默只说了一个字,眼睛依旧盯着远方。他知道王振能应付,但心里的弦绷得紧紧的。工坊烧了可以再建,但人不能死太多。
城下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骑飞奔而至,马蹄踏碎积雪,是赵武。他马背上还横驮着个人——穿着夜行衣,肩膀上有个血窟窿,正是那日地牢外的黑衣人,此刻已经昏死过去。
“大人!”赵武勒马,马匹人立而起,喷着白气,“按您的吩咐,我带人摸到了黑山口敌军大营侧后。他们主力果然不在——营里只有两百多人虚张声势,其余人马分成三股,一股去烧工坊,两股埋伏在工坊两侧,专打我们的援兵。”
陈默看向那黑衣人:“他开口了?”
“开了。”赵武把黑衣人拽下马,扔在地上,像扔条死狗,“用了点手段。他说,也速迭儿根本就没指望马铎的人真能打开门——那封信,包括地牢那出戏,都是故意演给我们看的。真正的杀招,是让我们以为他们要偷袭工坊,然后把兵力调去工坊埋伏,他们再反过来埋伏我们的伏兵。这叫……叫什么‘围点打援’。”
“围点打援。”陈默冷笑,吐出一口白气,“也速迭儿长进了,学会用计了。”
“还有,”赵武压低声音,凑近些,“这厮交代,也速迭儿在黑山口留的千人队是幌子,真正的主力已经绕过防线,往东去了——目标是开平卫。轻骑疾行,两天前出发的,现在应该快到了。”
陈默瞳孔一缩。
开平卫在大宁卫东边二百里,是辽东防线的前哨。如果开平卫被破,北元骑兵就能长驱直入,威胁辽阳,整个辽东防线都可能崩溃。徐彪还在开平卫,冯胜将军把那边交给他,不能丢。
“点兵!”陈默转身就往城下走,脚步急促,“骑兵全部集结,带上干粮火药,两刻钟后出发!赵武,你带一百人留守,盯着黑山口那支敌军,别让他们趁机攻城。刘师傅,你去地牢——把马铎带出来,我有用。”
“马铎?”刘师傅愣了。
“也速迭儿不是想救他吗?”陈默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我带他去开平卫。让也速迭儿看看,他费尽心思想弄出去的人,现在在谁手里。赵武,把那黑衣人也带上,有用。”
……
五日后,开平卫城外。
也速迭儿站在一处高坡上,望着眼前这座灰扑扑的边城,脸色铁青。他身后是三千精锐骑兵,连人带马呼出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一片薄雾,像移动的云。攻城已经持续了两天。开平卫守将是个硬骨头,城墙虽旧,但守得滴水不漏。也速迭儿原想速战速决,趁明军主力被牵制在大宁卫时一举破城,可现在……
城墙上箭矢如雨,滚木擂石不断砸下,他的骑兵已经折了二百多人,城门却纹丝不动。城头那面“徐”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刺眼得很。
“太尉!”一个探马飞驰而来,滚鞍下马,“南面三十里,发现明军骑兵!约一千人,打的是‘陈’字旗!还有……还有囚车,里面好像是马指挥使!”
也速迭儿猛地转头,刀疤脸扭曲:“陈默?他怎么会在这里?大宁卫那边……”
“黑山口的人传信,说工坊烧了,但没全毁,明军伏兵反杀了我们的人。现在大宁卫守军没动,来的只是陈默带的骑兵,还有囚车。”
也速迭儿咬牙,腮帮子鼓起。工坊没全毁,开平卫没拿下,陈默还来了——计划全乱了。他盯着南面,那里雪原茫茫,地平线上已经能看到扬起的雪尘。
“一千人也敢来?”他狞笑,握紧了刀柄,“传令,前队继续攻城,后队随我——去会会这个陈默!我要亲手砍了他的头,祭我弟弟!”
半个时辰后,两军在开平卫南面的旷野上相遇。
雪原辽阔,风卷着雪沫,打在脸上生疼。陈默勒马阵前,身后一千骑兵肃立无声,旗号在风中翻卷。他也速迭儿隔着三百步对视,中间是茫茫雪地,像天然的战场。
也速迭儿先开口,用的是生硬的汉语,声音沙哑:“陈默,你比我想的难缠。”
陈默没接话,只挥了挥手。身后两个士兵推上来一辆囚车——木笼子里关着马铎。马铎穿着囚衣,头发散乱,嘴里塞着布,看见也速迭儿,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睛里全是哀求。
也速迭儿脸色一变,握刀的手青筋暴起。
“你的人,”陈默开口,声音不大,但顺风传过去,清晰入耳,“想救他,想烧我的工坊,想调虎离山打开平卫——算计不错,可惜,步步都慢了点。马铎在我手里,工坊烧了一半,但核心工匠和图纸,我早转移了。至于开平卫……”
他顿了顿,看着也速迭儿铁青的脸:“你现在退兵,我留你三千人一条生路。不退,今天这片雪地,就是你们的坟场。”